“月儿,跟我走吧!”穆云迪临走时,看着她。“我们一起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咱们可以隐姓埋名过下去!”
“云迪,你的恩情,今生我是无论如何也还不了了。来生……”
“不,月儿,我不要什么来生,我只要今世!”
他的话颇为唐突,离月诧异的看着他。
他认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了,他道:“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离月看着他,“等我就所有事情都完成,我来找你!”
穆云迪瞳仁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离月。
离月将自己整个人沉到水里,无尽的水波从四处而来密密麻麻的将她笼罩包围。沐浴完后,她换上一袭洁白的纱衣,看着妆奁里精致华美的首饰,却从中选出一支乌木的簪子,将长长的头发送送绾起。
粉黛轻点淡淡涂抹在脸颊之上,又挑起一点胭脂抹在唇上。
看着菱花铜镜里美好的容颜,她一笑,却掩饰不了眼眸中的凉薄之意。
她是个女人,原本应当独立坚强,可是,现在,她感觉除去这具身体,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更让人想不到的事,其实连这具躯体其实也不是她的,她有的只有一丝缥缈的记忆和一缕飘零的孤魂。
她慢慢走到南宫衍音书房。
房中南宫衍音正在独自饮酒。自从下了绝顶峰,他似乎也是便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越发的清冷了。
离月轻轻推开房门。
南宫衍音头也不抬的说道:“王妃,本王说过,没有允许不得踏入书房半步的……”
“衍音。”她第一次这样呼唤他的名字。
南宫衍音猝然抬头,看着熟悉到陌生的离月,只闻到一缕幽香扑鼻,记忆中她从来不会这样装扮。
见到这样的她,他忽然觉得心也由一阵颤动。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离月走到他面前,却直直跪了下去。
“你做什么。”他就要伸手扶他起来。
“我只求王爷一事。”
他已然知道她要求自己的是什么。
见他不说话,她道:“请王爷助洛城王一臂之力!”
果然!
他扫她一眼:“为什么?”
离月深吸一口气道:“我欠他一份情,是以要还他一个天下!”
南宫衍音听罢,面上没有一点神情:“那你欠我一命呢?打算用什么来偿还?”
对于南宫衍音的问,离月默然。
他盯着她姣好的面容良久。
终于叹一口气。南宫衍音从戒指上取下一个指环放在桌上。
离月一见那个指环顿时明白,他终是答应了自己!
这个指环正是北辽过调兵的兵符!
当初南宫苛被离月从沙漠边上的皇廷带出来,当着众人的面。
那时的南宫苛快要被自己这个孽子给气疯了!拿回皇权,重回皇廷,再次坐上了自己的宝座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将南宫衍音逐出皇廷,派人没收了他肥沃的封地,再将他的族人、手下全都赶到最偏僻,最贫瘠的地方去。
那里粮草不生,牛羊不肥。
这样方才泄了他的心头之恨。
可是,因为当初南宫衍音挟天子以令诸侯后,得到了无上的权力。现在他虽然被赶弃,但是,却让各路藩王的心思也紧跟着活跃起来。
他们盯着南宫苛座下的位置蠢蠢欲动,都想既然这个老皇上如此的不中用,大家都想自己再重蹈一次衍音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看着这些人的眼,南宫苛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他们眼中的肥羊!而他们手中全拿着尖锐的刺刀,对着自己比划着。
忽然,南宫苛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老得没有力气来约束与管制他们了!相比较之下,当初在南宫衍音手中时,自己尽管没有多少自由,但也是锦衣玉食的,这些地方,南宫衍音可从来都不曾亏待自己,,在沙漠里广袤的绿洲中做个自由自在的闲皇更加舒坦。
可是,他有心想让南宫衍音回来,可是那些藩王对他虎视眈眈的。
无奈之下,南宫苛只有借着时不时,派人去南宫衍音处宣旨,明为训斥,实则悄悄托人将调遣兵符印交到了南宫衍音手中。
希望他拿着兵符,调兵遣将来保住他南宫苛的宝座。
而这指环正是调兵的符印。
离月看着放在桌上的兵符,南宫衍音现在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咳嗽一声,一瞬不瞬的看着离月。
离月道:“我知道,这兵符对你来说有多,跟知道,你已经为了我失去了太多,可是,我……”
南宫衍音截断她的话说道:“你不必多言,本王既然决定的事,是不会反悔的,可是离月,你知道,本王真心所要的是什么吗?”
离月站起身来,沉默半响。“我知道!”
“知道?呵呵,”南宫衍音冷笑道:“我只要你。你可知道?”
离月闭了双眼,一滴清泪徐徐滑落脸庞。
“王爷可知,我有的也只有自己。”她说道却缓缓除下自己的衣衫。
她的动作很是缓慢,她的手未有一丝停顿,而她的心思却在翻涌翻腾着,她细数着自己的过往。前世今生活了共计四十多年。
来到这个世上也二十多年了,她欠了很多人,很多事情。
她没有照顾好皇帝杨林,让老皇帝被皇后软禁宫闱直至丧命。而他却信任自己如斯。
她辜负了老皇帝的信任,交给她的使命和信任或者说是遗愿,协助洛城王杨天城登上王位,她没有办到。
当初那些流落风尘的女人们以为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自己手中,自己却出征数年也不知道她们如今过得好不好。还有那些跟随她步入战场的男儿们,她没有将他们带回家。
而眼前这人,舍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数十年光阴,救了自己,她欠他的一条命,那命用什么来还?自己又拿什么来报答他呢?
她看着他,看着他颠倒众生的容颜,别人都言南宫衍音性格冷漠桀骜不驯,但又有谁知道他藏在银色面具下那颗孤独的心?
他冰冷的手止住她欲要脱下的衣衫道“你真心?”
“是!她抬头,双眸直视他。
或许有不甘,或许有不愿,可是,这第一次,她竟然想将自己交托给他,生死勿论。亦或者说,就此生而言,她能给予他的,也只有自己的残躯罢了……
南宫衍音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心痛起来,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能为了杨天城做出如此牺牲。可是,让他放手,他真的非常不舍!九千年前,他任性的将自己的半颗心剜出来给了那只破碎的木棵花簪,让它有了一缕仙魂,由此平添了一条性命。如今,她就这样赤裸裸的站在他的面前,他看着她,思念了九千年,寻找了九千年,今天重要与她交集在一起,那么现在就让他再任性一次吧!最后的一次任性!
他怔怔的望着她,说道:“你可会后悔?”
离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只跌入他的眼眸中,“不会后悔!绝对不会后悔。”
月色冶艳的垂落天际,洒下无数光辉,旖旎的照射着大地。
锦绣帷幔重重叠叠,其后的两人的身影缠绵缱绻在一起,难舍难分、抵死缠绵。
于他们而言,这一夜或许是任性的一夜。
离月抬手轻轻抚上南宫衍音双鬓上的白发。
突然她有了一个冲动,她抽出怀里匕首,割下自己一缕银丝,再割下衍音一缕花白的头发,将两束头发缠绕在一起,用怀中的丝绢缠上,放到南宫衍音身边。最后俯身在南宫衍音落下额上一吻,抽身离去。
她离去后,一行清泪却从南宫衍音垂闭的眼帘下留下。
她终是要离自己而去的,自己前世今生花去数万年光阴 也留不下她,——我的木刻簪花。你依旧要去找寻自己原来的主人。
或许从今以后,他们就永远不得再次相见了吧。
南宫衍音慢慢起身,却从喉间呛出一口鲜血来。
他封印之下的仙力在慢慢的复苏,当年他以一万年为期限,封存了仙力。一万年多么漫长的时间,可是,为何昨夜却又是如此短暂呢?
他如今的身体已然无法承受他强大的仙力了,身体在龟裂,特别是心口处的伤在离月离去的一刹那猝然崩裂,鲜血点点洒落在洁白的单衣之上……
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他转头道:“你进来吧。”
穆云迪推门而入时,双眼却见到了南宫衍音满是鲜血的身体。
他双眸霍然睁大,惊得看着他:“衍音王爷你的身体?”
“无碍。”南宫衍音毫不在意的说着,随手扯过一件宽袍披上遮住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穆公子,”他对着穆云迪认真的说道:“我如今将离月交托于你,你好好替本王守护着她。”
穆云迪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看守离月是他的事,何故轮到这个北辽王爷操心来了。
南宫衍音知道他在疑惑,慢悠悠的道:“将来你会明白的,这个天下,分开了那么久,终是会合二为一的。你且去吧。”
是啊,这个天下分开了太久,是该合二为一了,如同他的心一样,分开太久,是时候合二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