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你穿的些什么?!还在外面晃不回家里呆着!生病了怎么办?上次病得那么严重!”苏裴和像是没有看见赫连连震惊的眼神似的,自顾自的唠叨着,急急忙忙的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套在赫连连的身上,不停地责怪,“都冷成这样了!”
赫连连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她现在只是灵魂啊,苏裴和为什么能看得见?这不是在做梦把!
“苏······苏裴和,你在,和我说话?”她就像真的冷透了那样说不清话了。
“不和你说和鬼说?!”苏裴和生气的咬着牙,深呼吸一口,沉默半秒,猛地将赫连连用力的搂紧怀里,真的,真的很用力!要是赫连连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苏裴和从自己的身体里浸透出去。
“我找了你好久!哪里都找不到你!”苏裴和的脑袋使劲儿的挤着赫连连的脑袋,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这里是不是货真价实的天上掉下的赫连。
幸得夜深人静,街上没有人,要不看在别人眼中都会以为是苏家公子抱着一团空气在发疯!不对!还有开车的黑子啊!
其实黑子也是糊里糊涂的,他听着少爷喊停车,才挺稳就发现车门开着,少爷已经抱着个黑糊糊的东西说着话。这车停得有点远,那边又黑灯瞎火的,路灯昏昏暗暗的照着也看不清个东西。
“苏裴和!”赫连连被苏裴和用力的拥抱和疯狂的情绪吓到,她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他。
“跟我回去,我们慢慢说好不好?!”苏裴和倒是不愿意再放手,他连续两次失去赫连连一个月,这次他找了整整一个月,苏家的力量他用不了,只能借着自己的名声,借着手里有个打下手的黑子,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闯。黑子几次告诫过他应该点到为止,找不到就该收回心学习,毕竟成为一个优秀的苏家后人比一个普通的女学生重要太多。
苏裴和有着永远那么镇定的外表,可是内心却慌乱极了。无法安心上课,无法安心研究教授留给自己的课题,和于文开起玩笑来也心不在焉。
他使着孩子脾气,觉得这是自己的初恋,深刻的,寄托着自己悲惨精神的初恋,想要让她分担内心压抑的初恋!是被甩了,是女朋友消失了,是天灾人祸了他总要得到个答案才甘心!
今日回家晚了,却意外的让他捡到个报。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什么在暗示自己,苦苦寻求无果,却是在心灰意冷之际得到相遇。
“苏裴和,是黑子在开车吗?”赫连连知道苏裴和有驾照只是从来没有亲自开过车,所以他坐车回来,一定有司机。
“刚好我们可以坐车回去!”
“不,你让黑子先回去吧。我们慢慢聊,哪里都可以。”赫连连转头向阿冷征求意见,发现阿冷在悄悄走远。
夜色下,阿冷的背影,很冷很冷,有种轻柔扑面的冰凉。
苏裴和就是不肯放手,拉着赫连连的手给黑子打电话,让他回去。
安静的小区中,几乎只留下了这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每一盏昏黄祥和的路灯都为他们开着。
“你又消失了一个月,一声不吭!”苏裴和生气了,赫连连能够从他淡淡的语气中察觉,这份生气并没有被写在脸上——或许还有委屈?
“出了一点小事而已,太匆忙。”赫连连带着道歉的愧疚,向苏裴和的臂弯里更加缩紧一些。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秘密。”苏裴和心里暗自决定着,要是自己再得不到答案,他会理智的选择不再浪费时间!他认为自己该从感性的生活中回来了!苏家不需要做事总是儿女情长,拖泥带水的后人。掂量一下底气,苏裴和稍微向赫连连透露了一句,“你是不是以为这么久,我什么都不知道?”
赫连连笑得低下头去,她垂头拭着眼角的泪水:“你又能知道什么?”她的心中此时却有一点恐惧,又有一点期待,两种心情交融又矛盾。她多么希望苏裴和能够知道全部,那么事实既不是从她口中说出,便不是她的错,而苏裴和又能知道真相,两人好说好散,把这段时光当作美好回忆,哪怕苏裴和痛痛快快的甩了她这个孤魂野鬼也是好的。
“每一次,我身边有人死亡,你都在。”苏裴和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出了我爷爷去世的时候。”
赫连连听到这句话,忽然让她找到了机会,找到了一个不说出地狱的秘密却可以暗示苏裴和的机会。
但是是不是说了,两个人就该结束了?
赫连连总是这样,脑袋还在高速运转考虑当中,嘴巴就已经开口了:“国威丁葳蕤,族兴万世芳,文若裴清风,武定稳···山河······”
在赫连连念这句话的半分钟内,苏裴和的脸定格在一个震惊的表情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流动着一条缓慢的河流,掀起优柔的浪潮却听不见声音,浪尖将四周的光点无息吞噬,时而激荡时而婉转,最终都纷纷涌向赫连连的心口,降下温度,化为冰尖,一刀一刀的割在心上,疼到她笑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表情面对接下来残忍的刑法,一个可以帮她结束作为赫连连的一生安心进入下一世的正确又冷酷的刑法。
“够了。”苏裴和忽然轻轻的说,将半侧着的赫连连拉到怀中面对面,这次他的手很轻,却不是要放开,而是很深沉,很温柔:“我不想知道了。”
是的,他突然不想知道了,脑袋里就在要把一切事情大概明白过来的时候,突然机械的卡壳了。后面所有他该分析出来的东西全部消失。
“你是想当苏家儿媳想疯了!把我们的字辈都背得这么熟。”
灵魂状态的赫连连是无法感知温度的,可是她居然能够想起,假设出这个怀抱此时的温暖。她的嘴唇却忍不住像被冻到一般颤抖。
“是的,我非常,非常想。”她一把紧紧抱住苏裴和,用尽力量,又不能使苏裴和穿过灵魂。说话的,是她最经典的哭腔,这样扭曲的声音一出,接下来就必定是打开水龙头的无休止洪水决堤。
可是就这样哭了两秒,她又神经质的拉起苏裴和,一边小跑,一边哭,一边擦泪,一边说:“我一定要送你一个礼物!”
亲爱的——用这个我只会在心中称呼你的称呼来告诉你,得到你的谅解是我这辈子经历过除了父母养育之恩最大的感动。我很高兴能这样,但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确实不久了。我自私的劣性一犯再犯,这次,我想要让你记住我!
十分钟后,赫连连偷偷回到家里,在自己的房间中取出一件东西,用能找出的方巾和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用黄色的封口胶缠得特别丑。最后,以最郑重的表情,双手奉给苏裴和:“接下来,我又要离开一段时间,肯定会再回来一段时间,然后再离开一段时间,反正我也说不一定!如果我回来后再离开,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回来,你再打开它!一定!”
赫连连的眼睛睁得从未有那么瞪圆与坚决,乌黑纤长的睫毛很好的舒展开,拉开的眼帘仿佛扫开所有曾经的阴霾,那些被大浪夺走的光尘又被吸了回来,流转在黑曜石光滑的表面,带着温润的水汽和清明。
苏裴和再一次为这普通脸上的眼睛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