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苏裴和坐在车上,车子开回白岚,开往小区的车库。
忽然街灯斑驳交晃见,苏裴和伸手拍了拍黑子,拍完才想起“停车”二字怎么说。但是黑子懂他的意思,立马踩了刹车。车还没停稳当,苏裴和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小区路边的长椅上,赫连连半蜷着躺在窄小的椅子上。她一脸绯红,层层冷汗覆盖在上,她抱着双臂似乎冷得要命。
苏裴和在车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女友,开始还奇怪她为什么躺在街边,是不是和家人闹脾气了。待到上前去才发现小女友不对劲。苏裴和坐到长椅上,扶起赫连连的半个身子抱在怀中,拿额头去试赫连连额头的温度。
好烫。
不放心的再用手背试了几遍。一边呼唤着赫连连的名字。可是赫连连像是晕死一般没有反应。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是明显看出来病得很厉害。
在长椅边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白T恤单马尾。苏裴和发现自己见过她,在上次赫连连忽然失去意识的那个天桥上。
苏裴和从来没有因为生气而耽搁眼下最应该做得事情,可是现在,他气到抱着赫连连忘记了应该赶紧送医院,他对着那个女人呵斥:“你们认识对不对?!为什么在一旁看着不救人啊?!”
女人只是木讷的站在原地,没有要表达意思的倾向。
黑子刚好过来,一个横抱将赫连连抄起跑步送到车里,还没来得及进车库的车又急转向开往医院。
阿冷感到很无语——这个活人为什么能看到我?她一穿上义体就往外面跑,不愿呆在家里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为什么义体会生病啊?为什么无论什么事到了大小姐这里就和别人不一样了?一个穿着义体的灵魂被送到医院去会怎么样啊?阿冷有很多问题,可是她只是狐疑在心,没有表露。
半夜时分,似乎是平时工作的生物钟的反复提醒,打着吊针的赫连连悠悠转醒,她觉得好冷,习惯性的往厚软的被子里缩了缩。
“醒了?”苏裴和将床头的小夜灯碰亮,他伸着懒腰似乎一直趴在床边睡着。
赫连连头脑昏沉沉的,勉强张开半只眼看到苏裴和走出房间门去了。环视四周,这里好眼熟啊。不一会儿,苏裴和又进来,手里端着温水:“用你的手机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告诉她在医院。但是怕你不喜欢医院,打了点滴就把你带回来了。太晚了就给你妈妈说小问题,没让她过来。”赫连连还没开口问,苏裴和就老老实实把来龙去脉交代了。
赫连连觉得还行,她忽然极度不想看到妈妈,事情发生得越多,她就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的任性是错的。死了就该老老实实死了,还把妈妈拖着,让两个人陷入了曾经什么都没发生的梦境之中。
“我怎么了?”赫连连说话,已经把握不出自己说话声音的大小,她听不清自己说的什么,也不知道苏裴和能不能听到。
“高烧39度7都要烧成火柴人了。”苏裴和将水送到赫连连面前,杯中传出老姜的味道。
“真好,我居然发烧了!”这似乎是进来赫连连最开心的一件事了,她高兴到说话的声音都从喑哑变成了蚊子般连绵的“嗡嗡”。
这么高兴?真的是烧坏了吧。苏裴和无奈又心疼。
似乎随着赫连连醒来,一些不愉快的、恐怖的记忆也跟着醒来。腐烂的味道,白虫的躯体,扭动的腰臀,旁人眼中看不出的黑暗。
猛地,赫连连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她一个机灵,裹紧被子抱住苏裴和的手臂,再次把脸埋到被子中,她想用力把那些记忆挤出去,或者再也不要听到隐隐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女人的悲鸣。就像坐在过山车上尖叫不出,只能憋一口气强忍,用力的蜷缩。
苏裴和意识到赫连连精神的不正常,像是发烧的忽冷忽热。他伸手拉赫连连的手臂,用哄的语气,让她注意手上打着吊针的地方。可是赫连连仿佛并不在意她的身体——毕竟义体坏了,报修就是。
“赫连。”苏裴和坐到床沿,像自己小时候生病时怕冷,妈妈抱着自己那样,他和着被子将赫连连抱在被子中,“给我说说好吗?”
赫连连觉得这样很舒服,爸爸也这样抱过自己,男人的臂膀总是那么有安全感。
“说什么?”
“最近,你变得很奇怪的原因。”苏裴和向来是秉承只要人家不愿说就不会去追问的原则,可是看着赫连连越来越不对劲,从身体上和心理上和表面上都是不对劲儿的,苏裴和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好喜欢你啊。”冷不丁的,赫连连没有回到苏裴和。
“?”苏裴和没有插话,他知道赫连连神智不清,他想顺着这告白继续听下去。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的男生啊。”
“不应该是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吗?”
赫连连弱弱的,犹如随时会断气:“唯一一个!不会再有了。”
“然后呢?”
“你真的好优秀,我真的好对不起你,真的,我觉得我不该来耽误你。你将来的新娘一定也很优秀。”
“犯什么傻?烧糊涂了?”苏裴和有点生气。
“嗯,糊涂了。别叫我赫连了。”赫连连又觉得有点热,把两只手伸到空气中,拿浅浅的指甲轻轻的刮着打点滴固定针的胶布。
“那叫什么?宝贝儿?亲爱的?”苏裴和难得幽默一把,搞得他自己也一阵恶寒。
“我不叫赫连啦,我叫······”
“叫什么?”苏裴和无法判定这句话的性质,低头追问。
可是怀中的赫连连竟然睡着了,两只小手短短的搭在厚被子的边缘像极了小猫睡着的样子。
他想帮赫连连量一下体温,可是这家伙睡着了,口含的体温计含不住,水银体温计要放到腋下,苏裴和实在不敢未经允许轻举妄动,加上慧阿姨已经睡了,他只能用额头碰了碰,觉得体温大概是在降下来的路上。
“我该叫你什么呢?真正的你到底是谁呢?”苏裴和就着碰额头的姿势轻轻的抿了抿小女友有些干涸的唇,他有种感觉——在将赫连真的搞清楚之前,他是没有什么心思去像以前那样为了接手苏家而努力了。
为赫连连掖好被子,细心的用温水抚在赫连连干枯的唇上,然后找出自己的护唇膏小心翼翼的涂上去。他还要等到点滴打完为她取针。神经质的女孩啊,你闯入我的生活,搅乱了我的生活了你知不知道?可是我放不下手啊,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