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连死了。
对于广大的中国人民来说,这就是早间一条“女高中生夜间玩手机过马路被车撞出二十余米,当场身亡,事故还在调查中。”的新闻。
对于她从幼儿园开始到高中的同学,身边的玩伴亲戚,这就是一阵惋惜,几把眼泪。
对于她离异的父母,这就是两方的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赫连连姓赫连,名连。是个表面温顺乖巧内里有个抠脚大汉小小世界的普通孩子,受人喜欢,情商高智商低,与平常孩子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出来的,肩膀上抬着脑袋的家伙。
她父亲叫陈勇前,母亲赫连芳。父母离异前,她随父姓陈,叫陈连理,连理枝的连理。父母离异后,跟了母亲随母姓,姓赫连名连,只有连,没有理。不过常常往来于父母两家间。
父亲后来组了个新家,继母何唤夏带来个大一岁的姐姐何暖冬,母女的情况和赫连连家一样,都是离异家庭。两人也都很好,没用多久赫连连就和暖冬打成了一片。
至于母亲赫连芳,之后再也没有结过婚,独自把女儿拉扯大,最近正琢磨着给女儿选个什么大学。
大半夜的,赫连连打着哈欠来到冰箱前,打开却发现没了零食储备。人总是这样,家里堆满了吃的那时候没有食欲,每每到了翻箱倒柜连一颗糖也没有的时候又想吃得不得了,满脑子都是薯片碎屑的香甜以及白巧克力的无限丝滑。
不行!半夜吃零食是信仰!是生活态度!再不吃我觉得我要死了!——对着空荡的冰箱,赫连连内心澎湃愤慨!
“妈妈!我要出去买零食!”一边说着,一边蹬着鞋子出了门。
身后传来妈妈无奈的唠叨:“谁今天还说要把称给砸了的?!”
“哎呀!还没胖!”尽管知道在走廊中大喊大叫很没素质,赫连连还是忍不住脸红的喊回去。心里念念:“我还不胖!”
出了门去小区马路对面的24H买零食,时间确实很晚了,路上行人屈指可数,就是那种总被人在背后戳着说:“这么晚了还在外边瞎晃肯定不是好东西”那种,其实人家也许只是和同学朋友出去玩嗨了而已。
赫连连这样想着,大步大步踏过马路,对于这里的“老住户”,赫连连自然了解,这条马路到了晚上,人行天桥就是摆着好看的。啊!面向零食,春暖花开!
赫连芳在沙发上看电视几乎要睡着了,小憩一阵才发现大半个小时了也没见女儿回家。孩子平时不分时候不分场合的乱跑她也习惯了。
狂风涌向高楼的窗户,发出妖风一般的嘶鸣,赫连芳起身关了窗。果不其然,风停后,大雨滂沱而来,“乒乒砰砰”的雨点砸在窗户上。这么久没回来,估计是在便利店躲雨呢。当妈妈的一边口头上嫌弃这个麻烦的家伙,一边还是拿了伞出门。
只是小区外面的大街上响了老半天的警笛声,本该没人的街道稀稀疏疏围了十来二十个人,大概都是附近的住户。这大半夜是发生了什么?赫连芳抱着好奇的心去瞅了瞅,人群缝儿里的景象顿时让她懵了,脑袋里嗡嗡直响。
再往里面走两步,顿时眼泪狂涌,手脚发软。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扒开人群,看到散落一地的零食,两腿一散,两眼一翻,听到耳边有人在问:“请问是受害者家属吗?”她晕倒在地。
住在另一个小区的陈勇前在黎明接到医院的电话,当即被吓醒,带着一家人冲进了医院。何唤夏哭,何暖冬也哭,没有血缘关系并不能影响她们姐妹情深,明明说好等姐姐放假就一起去赫连连的毕业旅游的,明明是个挺好挺好的女孩子······
那天,两家人的痛哭声被淹没在雨声之中,冲刷得可悲而凄凉。
之后,为了给孩子无辜的死去伸冤,做父母的在悲痛中强打精神,报警,调查,走关系······他们拼了命要给孩子讨回公道,可是那晚的肇事司机一直没有出现过,就像是于他而言没有发生这件事,在他身后一张无形的大伞撑了起来,将他保护得滴水不漏。
肇事司机一直没有线索,陈家人和赫连家人就一起闹,他们也曾经收到过暗示性的一笔巨款,可是失去亲人的痛让他们没有接受。
战争一直在持续,可是不收钱要说法的家人们的反击就像是拳头打进了海水里,平头百姓闹不出被势力压下去的波澜,事情一直拖到赫连连下葬,一直拖到之后,之后······
之后,赫连连睁开了眼睛,脑中是一片混沌。什么也记不起,就像是那句话:“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她习惯性地摸手机,却摸到了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她震惊得半天不能反应。在人群的推攘中,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栽在一堆赤条条中,她的脑中出现了一幅盒子里装满了裸奔的人的场景,一阵恶寒。
她的手摸到胸腹,没有肋骨的阻挡,手陷了进去,隔着皮肉摸到了零散的骨头在肚子里游啊游,腰间也爆开一条口子,看着看着就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掉出来了。
“啊······啊······啊——!”她恍惚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尖叫。却引不起任何人注意,因为尖叫的不止她一个。这个箱子里充满了尖叫,像是精神病患者的狂欢party。
冷静冷静,她告诉自己。
看着大厅中的婆婆阿姨欧巴桑,爷爷叔叔欧亚吉,弟弟妹妹,男女老少······也不管身子光着,只本能的捂着腰间并没有痛感的大口子,以防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掉出来。她冷静一下,告诉自己,得想想发什么什么,捋一遍,捋一遍!
我!赫连连!在家,复习!累炸了!下楼,出小区!过马路!去24H买东西!路上没车!懒得过天桥!摸出手机,刷微博!刷着刷着,有人挡住了我!我想这大半夜的哪个神经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然后就是一道圣光普照了我!我就飞起来了!二十米!起码有二十米吧!那车是银色的吧!是银色的吧!大半夜打着远光开这么快,赶着投胎啊!那一下五脏六腑一阵酸爽,脑袋也来了一下,就看银色的车关了灯停了半秒钟,然后一个加速就跑了!跑!了!
再然后我就来这儿了。
我死了?死了?这里是天堂?还是我穿越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这么多人排着队穿越啊!还什么品种都有。赫连连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她的智力已经不足以供她捋清楚这件事了——但是心中还是有着本能和强烈的声音——这是噩梦而已吧,这样的噩梦我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