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相处时间最多的,还是高扬,林乐和文台,我们几个在一起,硬是有说不完的话。张老师教数学,方法之奇葩,她让我们把题一道道的背下来。开玩笑,数学题千变万化,怎么背的完?
每天晚上都是苦苦挣扎到11点,还要挨个去她面前背诵。
但每次背诵,高扬他们就总是会在我附近提醒我。
周日的时候也不让出去玩,疯了一样拿了作文书让我们背作文。
那种撕心裂肺啊,又想玩,又必须背作文,我们几个经常是被逼的,趁她出去后,一群人在一起哭。
我们都还那么小,一提到爸妈便是软肋,大家有一次就竟是一起哭了。
当然,文台是第一个哭的,接着是林乐,然后是我。高扬淡淡的笑,看我们哭的那么起劲儿,自己若是不哭一下,好像很对不起我们。但憋了好几下,眼泪硬是没出来,便去厕所滴了眼药水,出来骗我们说哭了。
刚开始的时候,作文会一字不漏的背下来,后来发现张老师让我们背诵的时候,自己不看作文书。从那以后,我每次背作文,都是即兴创作,马上自己编一篇作文出来。编的也算人模人样,竟从来没被听出来是我自己在胡诌。
林乐爱开玩笑,刚来时,开玩笑开的最多的便是:“你还记得吕宇浩吗?”
我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便故意板着脸讲:“不知道!”
“哦,你不记得没关系,他记得你啊!他以前亲自告诉我,他喜欢你!”
“你能不能闭嘴!”那段时间,我说不出的讨厌林乐。
每次他这么一说,高扬和文台便是在旁边哄笑。
人也许对美有着天生的敏感,对待高扬,虽是没有什么喜欢之类的复杂情绪,但在这里,我总是不忍心和他争吵的。
林乐和文台就不一样了。
文台性子像女生,一天天的被我欺负,林乐让我厌烦,但性子还算爷们儿,受不了我的霸道欺负,便时常和我吵架。
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忍让我,可后来发现忍让在我这儿不管用,我讨厌他就是讨厌他,讨厌他就一定要找他麻烦。
于是我们两个便发了疯的吵架。
林乐的嘴很脏,就算年龄那么小,可骂起人来多高级的话他都能骂出来。骂什么,我肯定是不敢写出来的,简直太是“伤风败俗”。这些骂人的话,是我曾经不曾听到过的。这些骂人的话,是我内心里最抵触的,可每次一吵,他总是骂着这些龌龊的话。
第一次的时候,我差点就当着高扬和文台的面哭了。
可是心里面有个人在告诉我不能哭,强忍着就过去了。
而后吵架的时候,实在忍耐不住,趁着张老师外出,竟在屋里和他打了一架。那个时候,自是打不过他的,我年龄较小,力气也不大。两人对拳头的时候,刚好我手上有一伤口,打完后,血是向外面飚出来的。
但这又有什么,出了气就是好的,我的性子,爷们儿起来,竟是不顾死活。
在和林乐经常的冲突较量下,我终于从一个不会骂人的人,变成了一个“出口成脏”的人。
有一次,我们又开战了。
我把耳朵捂住,不听他骂什么,而是专注于想自己应该骂什么。然后最后,林乐哭了。眼圈红红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我还不想停,把所有尖酸刻薄的话都说了出来,把以前所有的气全部撒出来。也许,这就叫“有仇必报”吧,既然没有人可以帮我出这口气,那我就自己出好了。
高扬一向是中立的,本意是想帮我,可林乐思想龌龊至极,若是高扬帮了我,指不定他能讲出些什么龌龊话。
空气中仿佛没有了阳光的味道,头痛病开始时常的发作,若是说车祸什么后遗症都没留下,那肯定有点牵强。
就像现在,书念不进去,每天却止不住的头痛,眼睛痛,偶尔眼睛都会生涩的留下眼泪,却不是因为想哭。成绩本身就不好了,在张老师的调教下竟是变得更不好。
学校上课,我的位置是在第一排正中间,而在我的前面旁边还有一个特殊位置,留给了一个叫雷顷的小男生。
雷倾长的很是可爱,和文台倒是一个模样的,但性子却不同。雷倾的性格不像女孩儿,倒是一天的嬉皮笑脸。
雷倾喜欢讲话,刚搬到我前面不久,便开始屡次转过头来和我讲话。
两人一讲话,也不知道讲了些什么无聊笑话,反正就会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语文老师每次在上面上课都瞪着我们,可都没说什么。
数学课上肯定规矩,张老巫婆的课,谁敢造次啊。
虽然我已经恨她恨的不行,却一直没有反抗的勇气。
雷倾虽然每天看起来不学习,但成绩却相当好。基础好的人,还用得着学什么呢?哪像我,要基础基础没有。
一个下午,雷倾又转过头来和我讲话,张老师和语文老师正在上面谈论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就硬是要现在说。
然后张老师看到了一脸嬉笑的我们,立马垮了脸对着我吼道:“夏青离,雷倾,站起来!”
语文老师看到我们两个“落网”,说不出有多高兴,在旁边添油加醋道:“他们两个最喜欢讲话了,一天天上课都讲,也不知道是在讲什么?”
经语文老师这么一说,张老师就更是火大了。
拿了教鞭,就让我把手伸出来。
班上的人赫然的就看向我们,不敢多说什么,的确是我的错。
我的眼睛漠然的看着张老师的一脸凶狠,教鞭一鞭一鞭的向下挥着,打在我的手上。她的眼睛里面露着狰狞,一直打一直打,仿佛怎么打都不能解她心中之气。
刺骨的痛像是刀子在心上一刀一刀的刺,也不知道这样的疼痛一直延续了多久,张老师才缓缓停下来,瞪着我骂道:“成绩不好,还一天天讲话,下次让我再看到你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的确,我现在,是一个差生。
挨打没所谓,一下两下打不死我。可偏偏是那恼人的自尊一次一次击打着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所有人都看着我挨打,也都看着张老师没有打和我同样有错,甚至错比我多的雷倾。
手心开始发烫,止不住的开始颤抖。全班一片安静,张老师走后,雷倾怯怯的转过头来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没事!”
雷倾看了我很久,他看着我的眼睛,看出了我的痛。
痛不在手,在心。
下午放学,心情仍是郁闷,收拾了东西谁都不等,便开始往家走。武迪凌追上来询问我的手怎么样了,心中顿生一片温暖。
高扬,林乐和文台也追了上来,在我旁边打闹着。边打闹边随口的说着:“在张老巫婆眼皮子底下还敢讲话,真是活腻了,下次自己学聪明一点嘛!”
我“忽”的抬头大笑着回道:“其实一点都不疼!”
“骗谁嘛,你就是喜欢逞强!”武迪凌说完这句话,便拉了我的手请我去吃路边的小吃。
那个时候的小学外面,有很多又廉价又好吃的东西,那里的东西很神奇,山珍海味吃腻了的人,都会想念那里的吃的。
吃完东西,一切在我的心里就烟消云散了。
张老巫婆,我不想跟你计较。
晚上补习的时候,我的心思总是不在课堂上。自从来了这里念书,我的心思似乎都没在课堂上。
我每天想的最多的便是成绩这么不好,定时考不上想念的高中。
父母寄予了这么大期望,又花了这么多钱,我却终究要让他们失望。
12岁小孩子的脑袋里,竟乱七八糟开始装进去这么多烦恼,怪不得我的头会每天剧烈的痛。偶尔痛的都会使劲的去撞墙,那样仿佛就能用外面的痛,抑制住脑袋里面撕扯着的痛。
手开始不由自主的在空白的本子上移动。
小学的时候,手里拿着笔就会不由自主的在纸上画一个小人,一个公主,幻想自己便是这俏丽的纸上人。
正当我画的出神,想的入神的时候。
一双魔爪般的手忽然从天而降,极其野蛮的把我的本子使劲儿往外面一扯,然后狠狠的砸在了门外。我被这突如其来手吓得一愣,惊恐的抬起头,竟又是那张我无比仇恨的脸。
“你在干什么?你竟然还敢在这里画人,在学校没把你打痛是不是?好,我让你画!”
张老师边歇斯底里的怒吼走,边冲到屋外拿了拖把。
学校的戏码再次重演,所有的人看着我,看着似坚强似麻木着伸着手的我。
数不清楚打了多少下,也懒得数。只听到碎裂的一声,张老师才停了下来。
拖把坏了,竹子做的把,因为打我而碎成了一片一片。
张老师的残忍足以让所震惊,但没有人敢说任何话,包括我自己。
把拖把扔一边,张老师还不解气,让我跪在地板上听课。
我就这么痴痴傻傻直直的跪着,地板硬的慌,膝盖处传来的疼痛就快吞噬我。我低着头,不愿意再看张老师的脸,我怕我眼神里面抑制不住的冰冷凶狠让她看到,便会加重我的处罚。
我的世界里面没有了声音,小小的我,竟是一个人不知沉浸在了哪儿。
张老师讲课讲完,出去洗手。高扬,林乐和文台在前面喊我:“张老巫婆滚了,你先站起来一会儿嘛!”
人没有动,但莫名其妙的就感动。
这三个人,打是打,闹是闹,可每次在这样的时候,总能给我恰到好处的温暖。
所有的人都觉得我倒霉透顶,都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我。可我,从来不需要同情。
膝盖处的痛撕心裂肺,两个小时已经过去。额头上的汗因为疼痛的原因竟开始往下面滴,如果那个时候有镜子,我一定可以看到自己脸色嘴唇发白的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