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桌椅不是很多，但是依靠两个人的力量也是来回了七八趟才宣告完成，另外，再打扫打扫现场，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半了。
这边在综合楼的三人，随着朱小柏最后一个音键落下，标志着这场小型“音乐会”的结束。朱小柏坐在钢琴凳上，十指交叉，来回活动酸疼的手指，虽然满脸疲惫，却掩盖不住晶亮的眼睛里透出的兴奋之情——因为她的同桌顾本，就坐在她身边听她弹琴。此时的朱小柏有些懊悔自己的琴技平庸，如果自己也像沈湖一样或者学校里其他优秀的女孩子一样的话，至少在顾本面前，她可以自信一些。
琴声落，心未归，沉浸其中的顾本一时没有缓过神来，仍旧傻坐着，眼睛望着窗边的某一处不说话。成然用手肘捅捅他：“喂，喂，完了。”
顾本惊诧：“诶？…什么完了？”
“是小柏弹完了，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顾本说：“我只是有些惊讶，小柏弹琴竟然这么好听，一不小心听入神了。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听音乐呢，和听CD、磁带以及电视里完全不一个感觉。”
成然听后笑着对朱小柏说：“这个就代表你弹琴真的很好听，别老是对自己没信心。看看，我们两个都听得这么入迷，尤其是顾本，都快傻了。”
顾本打了他一拳说：“怎么说话呢。”
朱小柏说：“你俩别闹了，都快十点半啦。”朱小柏合上琴盖，简单地将琴谱规整规整。
三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锁上音乐教室的门离开了，初秋墨蓝的夜色与头顶清朗月亮相映成辉，蝉鸣也不像军训刚开始时那样繁密，已经有了些许疲累的态势。北城的校园因为夜色的深入而显得寂静异常，所以，三个人边走边聊的声音仿佛给这平静的校园增添了一抹生气。
开学后，或者说是自从认识顾本以后，朱小柏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天如今天一样开心，并不是因为顾本在身边，而是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差。
成然和顾本将朱小柏送到女生楼下后就离开了，在去往男生宿舍的路上，顾本照例沉默着，沉默是他这几年来养成的习惯，他不敢过多言语，生怕说漏些什么。而今天的沉默，同时也夹带着因为小柏的琴声而拉出的某些情绪。静静的夜里静静的校园，静静的小道以及静静的两个人。听着两个人细碎的脚步声，成然并没有觉得这样的情境会感觉尴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小柏弹琴，真想不到十个手指竟然能弹出如此好听的音乐。”顾本打破沉默说。
成然接口道：“是啊，音乐呀，钢琴呀确实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力量，所以每次我觉得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约上小柏或者自己来琴室弹一弹，有时间你也可以过来。”
顾本想到了丁熠阁，那个时常拥有阳光笑容的男孩子。他的世界与自己的世界相比是彩色的，有篮球，有朋友，有各种音乐，还有经过部队磨练后的军人气质来做点缀，与单一的自己相比是那样的充满**的魅力。他现在在做什么呢？睡觉了吗？还是躺在床上和寝室的同学聊那些无下限的话题？心里想着丁熠阁，嘴巴却机械地回答成然的话：“嗯，确实该经常听一听。直到今天我才发觉，我原来的生活是那样的单调和乏味，好像灰色的一样。”
“这终于知道了之前你是多么的封闭自己了吧，尝试着做一些大胆的事情，没有哪一种人会以伤害人为乐趣，所以你和丁熠阁事情，只要我不说，就会是一个绝对的秘密。”
顾本的眼睛没有交点，只是漫漫地看着前方的路，他问成然：“成然，你觉得，小阁为什么会喜欢我？”
成然没有听懂他的问题，只好沉默着等他的下文。
“我只想知道，我身上有到底什么特殊的东西让小阁喜欢我，明明有那么多女孩子在他身边。”
成然反问：“那你又觉得丁熠阁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喜欢的？”
被成然问住了，顾本仰起头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小阁，过了一会，他开口：“我们一起长大，他比我勇敢，至少敢作敢当。他是我接触得最多的人，多年来仿佛形成了一种习惯，没了他，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走路。”
成然说：“现在不是走的好好的吗。”
顾本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倘若时间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选择和丁熠阁在一起，因为这样，太累了。
“很多人的郁闷都来自于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压力，人还是要有这积极的态度往前看，固步自封，最后难过的肯定是自己，你和丁熠阁之间的情感，我不想妄自进行评判，只是想说，你可以试着找回以前的自己，开朗些，对你并没有坏处。”
“成然，我是不是有病？”顾本停下脚步，头仍旧低着，或许他因感觉到自己与别人不同而耻辱。成然愣住。顾本继续问：“我是男的吗？为什么身体器官都是男的，却偏偏和丁熠阁在一起扮演女的？这样的角色突变，这样每天每天在男女身份之间不住转换，这样的日子长久持续，说不定哪一天，我真的忘了自己到底是男是女。”顾本声音平静，没有起伏，就像是在向成然询问某个路人甲的奇怪行为一样。他怀着一颗认真的心询问这个昔日的、知道他秘密的朋友，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再不济也会给自己一个方向的指引。
成然握紧的拳头逐又张开，他有些慌乱，不知道顾本平静的表面下是否藏着一颗汹涌翻腾的心。心下只好拍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至路边台阶坐下，说：“你应该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喜欢丁熠阁，虽然我不知道你对他的态度，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你喜欢并且爱上一个人，什么流言蜚语都不是可以成为阻挡他们的绊脚石，无论是双方感情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着。”
顾本不说话，他需要安静地听一听这个最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的意见。
“你善良，优秀，与世无争，身上的一股淡然的气质是吸引人的关键所在。我想丁熠阁和小柏都是被你身上的这股气质所吸引吧。”
顾本还想问一问他关于自己这种奇怪情感的来源，却因为成然的一句话，一下子从低落的情绪中跳脱出来，带着怀疑的态度问道：“你刚说什么？小柏……”
“你个呆子，全校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就你自己不知道。”
顾本急忙摆手否认：“你，你开玩笑呢，我才不信呢。”
“说你呆，你就是呆，小柏喜欢你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的，你就尽管相信我说的没错。”
“我不信，我这样不男不女的人还会有女孩子喜欢？！别开玩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