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阳光笼罩着大地,笼罩着眼前这连绵起伏峥嵘的山峰,青石板铺成的山阶本就已被洗刷的一尘不染,而此刻在这朝霞的映照下则显得更加格外的清洁干净。
石阶低而斜,八匹健马并排可直驰而上,两侧还各有四列可容双车来往的车道。
九百九十九级石阶的尽头,是一座九十九层的黑色巨塔,巨塔下是一道宽三丈八尺的青铜大门,门上铜环巨型诡异的血色蝙蝠,可怖狰狞。两旁一百零八条大汉,身着黑铁铠甲,披着黑色斗篷,持长戟,佩月牙腰刀,悬箭壶,雕像般雁翅分列。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样已站了多久,仿佛从上古天地分裂两端以来他们就已经站在这里,以这种姿势站着了,看来就算有苍蝇落在鼻子上,虱子爬满了全身,他们也是不会动一下的。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门禁为何会如此森严?
这里方圆百里处杳无人踪,既没有飞禽走兽,也没有苍蝇虱子。
如果在没有特别的准许,有人若想擅自靠近这里的话,除非是那人已经疯了,或是不想活了,再不然就只有靠奇迹了。
奇迹是不会有的,但准许却偶尔会发生一次。
冬月初五,大凶,诸事不宜。
就在这一天的清晨,一辆豪华宽大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停靠在了这巨塔的下的石阶前。
从车厢内现行而下的是一位锦冠玉带的年轻人,他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傲慢闲散,一双大而无神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见平日里一定是酒色缠身,夜夜笙歌,作息甚是不规律。
紧随他下来的则是位年过百的老者,短粗的身材长着一颗斗笠般大的脑袋,一双鼠眼本应该是贼溜溜地,现在却充满了胆怯与紧张。
那年轻人看了看他,嘴角微微上扬,显出一副不屑与鄙视的样子,道:“跟我来。”
老者果然十分顺从地就跟在了他后面。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看起来平常很少练功的年轻人在上这九百九十九级石阶时竟然身轻如燕,如履平地,眨眼间就已将那老者落在百步之外。
那老者在后面紧赶慢赶,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到最后几乎就快要吐出血了,可始终还是无法与起来近一丝距离。
而更令人奇怪的是,在这一瞬间,两旁雁翅分列的卫士,却没有一人上前阻止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一阶阶上了石阶,到了高塔下,来到他们近前,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年轻人站在门前,却并没有敲门,而只是伸出了他的一只手来,一只干燥而稳定,稳定而优美的手,谁也想不到,一个像他这样的男子竟会有一只连女人看了都会嫉妒的纤纤玉手。
在这只手的无名指上,悬着一枚镶着金边珍珠的玉牌,玉牌上雕刻着甚是奇特古怪的花纹,似鬼又似仙,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它与塔门铜环上的图案是一样的,一摸一样,毫无偏差——一只巨型的血色蝙蝠。
“吱!……”片刻之后铜门就开了。
塔楼一层一层又一层,每一层的墙壁上都有一十六盏昏黄幽暗的壁灯,而每盏壁灯下都站着一名鬼魅般黑衣蒙面的卫士把守,完全一模一样,无一例外,仿佛每一层都是第一层,只不过是这一层在无止尽地轮回着,重复着罢了,累得老者头晕目眩,筋疲力尽,双眼直冒金星,恨不得就地坐下,吐个天昏地暗,人仰马翻。
但走在他前面的年轻人却是一直面不改色,心不跳,似这一切对他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从五岁起便开始接受严格而残酷的训练,能活到现在本就非常不容易,对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学都有过非常细致的研究,轻功那自是更不在话下,当今世上能在轻功胜他的最多也不过十位,所以别说眼前是上九十九层的阶梯,就算让他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阶梯,他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二人终于来到了这座高塔中的最后一层,第九十九层。
空旷的大殿内金碧辉煌;金顶、白壁、木地,黑门,高贵冷清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有一种庄重之感。?
一入殿内便可看见一处人工修建的巨大水池,水池中央有假山,树,花草,池中有数十条鱼,只不过不是那种供人欣赏的金鱼,而是可以吃人鳄鱼,一座拱桥嫁接水池两端,可通人过。
老者抖如筛糠地跟在年轻人身后,只求能快些从这拱桥上通过。
谁知这年轻人,走了几步却突然驻足,转身问老者道:“你带来的东西呢?”随即伸出手,示意老者拿出供他过目。
老者有些犹豫地道:“先前不是说见了楼主之后……”
年轻人不耐烦地道:“少废话,我要先过目,万一你这老狐狸拿本假的来糊弄,到时楼主大发雷霆起来,死的可不是你一个,就连我也要陪你一起遭殃,我可不想被你给连累了,快拿出来!”
老者一面畏畏缩缩从怀中取出一个用丝布包裹着的册子交于年轻人手中,一面用眼角余光瞟了瞟水池中的鳄鱼。只看那数十双如饥似渴眼睛虎视眈眈地正朝这边看来,有几条甚至已在桥下虎视眈眈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只等着饱餐一顿了。
年轻人又是轻蔑的一笑,接过册子,但见封皮上写着“紫岳剑谱”四个楷体字,他拿在手中一点也不像仔细辨别真伪的样子,却只是随便翻了翻。
老者道:“不会有错的,我跟随我家庄主已有四十多年,可以说从小就在一起,平日里他对我就如同兄弟一般,山庄里的任何秘密有些甚至连夫人都不知道的,他都会跟我说的……”说的这里,他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年轻人冷笑道:“他对你如此之好,你却反倒出卖了他,呵呵……你这做兄弟的可真是够义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