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格局并不像是电视剧中演的那样杂乱,而是每一个功能区都有明确的划分。出了官员府邸群聚的住宅区,往西边走了好远,才到了逛街的东市。整个片区几乎都是店铺,吃喝玩乐无所不有,真是包罗万象。人流亦是熙熙攘攘。
作为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白领丽人,春秀自然是见识过比京城繁华了数十倍的购物中心。只是,你感觉是不同的。一切都更加地贴近自然。那卖小吃的车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让人忍不住就想吃。
“行,咱们去吃一碗豆花去。”忠实和春秀过去坐下,要了豆花。两人刚吃上嘴,忠实就笑:“香是香,还是没有娘子做的好吃。”
春秀知道忠实是逗她开心,只淡淡地一笑。一抬头,就见远处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正从车道上过去。京城中豪车甚多,这辆车之所以吸引了春秀的注意,是因为它的颜色着实是明艳无比,华丽无匹,华丽地有些……透着风尘味。
只见车上下来一个身量苗条,穿着略微暴露的女子,由着车底下小厮搀着手,下了车。那举手投足之间,莫不流露出妩媚动人来。那细腰一扭,纤纤玉指轻抚脸侧的青丝,简直是勾人摄魄。只见她莲步轻移,进了一家名叫“顾记”的店铺。
“看什么呢?”忠实顺着春秀的眼光看过去,只看到了那女子的背影,笑道:“什么有趣的?”
春秀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每一家商铺的名字最起码都应该告诉别人它是卖什么的。那家店可真是奇怪,怎的就只有简简单单的‘顾记’两个字?”
忠实摇摇头,道:“故弄玄虚罢了。不行,我这饿了,咱们再吃一碗?”见春秀不要,他又要了一碗豆花,又问了那老板对面的那家店是做什么的。
那老板看都没有看对面,道:“难怪两位不知道。我若不是在这里卖了几年豆花,也不知道那‘顾记’是做什么的呢!放眼京城,恐怕大半数的人不知道这‘顾记’是卖什么的!这顾记呀,是卖胭脂水粉的!”
“那为何大半的人都不知道呢?”春秀问道。
“娘子只知道这人分三六九等,却不知这店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吧?”那老板啧啧了几声,道:“别看这‘顾记’铺面看起来一般,可是里面卖的东西都是金子做的!一盒胭脂最便宜的五十两银子起价,一个香囊要三百两银子,一个香扳指有卖五千两银子的。娘子你说说,那凡人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春秀心中也是震惊,那二十两银子,抵得上平常农家一年的花销,那贫寒一些的家里,最起码也能用上两年!一盒胭脂这么贵,的确不是平常人家能买得起的。
那老板又道:“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自然是不在乎这些银子的。那些夫人小姐们就算是花上千金买上一个胭脂也是愿意的。那可是跟宫里的娘娘公主们比美的!听说连皇帝陛下用的胭脂水粉,香囊头油,全都是顾小姐一手调制出来的。当然皇帝陛下的用的肯定是独一无二的,外面的夫人小姐们即便是通天的本事也是买不到的……”
“那这个店也是那个顾小姐的了?”
老板点点头,道:“顾小姐在京中的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人生的跟天仙一样不说,还是天下第一的制香高手,那出身也高贵,中书令家的嫡出大小姐……又是十九岁的年纪,京城中有多少公子甚至皇子梦寐以求,只可惜这顾小姐一直都醉心于制香,没有心情去想婚姻大事,这才耽搁到了十九岁……”
那老板发挥八卦精神期间,方才进了“顾记”的那位曼妙女子已经出来了,只见跟着她的小厮怀中抱满了精致的盒子。想来应该是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春秀想着那老板刚刚说的一盒胭脂多少钱,不禁咂舌,原来古代的奢侈品行业不比二十一世纪的差。
忠实吃完了豆花,放下碗,只往“顾记”那边一瞥,回头脸色凝重地对春秀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好像看到梨香了!”说完也不等春秀答话,人就冲出了追着那一辆华丽的马车。
春秀不明所以,讶然,难道刚刚那个穿着华丽的风尘味正浓的女子,是周梨香么?
春秀追了几步,到了那“顾记”门前停了下来。只见忠实追着马车跑,只剩下一个影子了。春秀不再追,准备等忠实回来。谁知人还没有站稳,就听见一个声音呵斥:“能不能站远些?要不要命了?”
春秀这才一辆马车从她的身边擦过,车轱辘差点碾在她的脚上。马车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车上先下来一个穿着不凡的妙龄女子,她转身恭敬的掀开帘子,扶下一人来。
只见那下来的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像是已经有了身孕的样子。她一张瓜子脸上带着傲气,如同秋水点缀的明眸中亦是不耐,满头的坠饰在她下马车期间碰出清脆的声音,甚是悦耳。她还没进门,就见里面有人迎了出来,道:“李夫人来了。”
春秀百无聊赖,想着忠实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于是就转身进了“顾记”。
许是穿着过于穷酸的缘故,那店中闲站了约莫七八个穿着不错的青年男子、少女以及妇人,连瞧也不瞧她一眼。春秀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自然不会在意他们的态度,只是细细的欣赏着这店。
这店从外面看,着实算不上什么辉煌显眼,进门之后也感觉不到华丽,倒是透出来一股淡雅。不看那放在格子中间的胭脂水粉,单看那周围点缀的东西,春秀就觉得这店的东家那位顾小姐必然是一位骄傲自满的人。只见那摆放在胭脂水粉周围的古董看起来并不出彩,然而细细看来,件件都是精巧绝伦。然而那样好的物件,好几件都搭配得当地堆放在一起,不过是为了烘托那胭脂水粉而已。放眼望去,每一件货物周边,莫不有价值千金的物件作陪衬。
“李夫人,”一个女子笑道:“真是对不住,东家今天不在,让您白跑一趟。”
只见刚刚从车上下来的那位孕妇摆摆手,道:“你们东家进宫去了,我还能说什么的。咦,这不像是你们顾记的作风啊,怎么什么人都接待?”
春秀本无意,却感觉众多的眼神都汇聚到自己的身上,这才抬起头。只见众人的都直直地看着她,就像是在打量怪物一般。春秀只淡淡地瞧了一眼回去,又侧头欣赏。
“怎么,”李夫人道:“你们顾记的生意不行了么?”
“哪里,”女子赔笑道:“有李夫人的光光顾,我们不好都不行。”
春秀勾起嘴角,不以为意地笑笑,正要出门,却迎头撞上一个人。
“你还好吗?”
春秀只觉得耳边响起了天下间最有磁性的声音,如同一颗卵石落入一泓清泉般,直入人的心底。她抬头,便看见了那样一张难以形容的脸。他的五官似乎都不出众,然而拼在一起,却有一种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感觉。他嘴角还挂着淡淡地笑意,身上似乎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却有一种难以触及的疏离感。
“泓轩,”李夫人小跑过来,道:“你可算来了。琬儿呢?”
“大嫂,我在这里呢。”只见门外又进来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人如其名,温婉如水。她冲着春秀抿嘴一笑。春秀转身出门。只见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应该都是这一家子的。
春秀只觉得自己的脸还是烧的,那个名叫“泓轩”的人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
“我的夫人有身孕,所以脾气不大好,”春秀一惊,回头,果然见李泓轩站在她的身后,正带着浅浅笑意,道:“多有得罪了。”
春秀一阵慌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很特别,”李泓轩道:“在价值千金的东西前,丝毫不为所动。”
春秀摇摇头,道:“谬赞了。”
李泓轩道:“或许对于你来说,可能会觉得冒犯,只是请相信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他递过来一锭金子,道:“算是为我夫人赔礼。”
春秀根本不敢抬头看,只摇头,道:“不用,尊夫人说的,我并没有觉得冒犯。她说的话我如果听进心里了那才是冒犯,我没有听进去,它不过随着风就散了。”
李泓轩的手悬在半空,良久,才叹道:“的确,是我俗了。我竟然……不如你。冒犯了。”说完转身进了顾记,一袭青衫隐没在一片华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