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被小苏拖出去,又啜泣了好半晌,才瞪着小苏道:“你给她镜子做什么!不是在伤口上撒盐么?”
小苏道:“你藏了镜子,难道她就不会想办法看了?早一点看,早一点接受事实吧。”他的声音愈发地低沉了下去:“有些时候,不是蒙着头装作不知道,那些事情就是真的没有发生的。”
念慈亦是微微地低头,是啊。不是说大家装作不知道,春秀的脸上就没有了划痕了。
小苏道:“如今柳春秀没有办法去铺子,你且去铺子里照应着。这样她心里才能够少一桩事情。”
念慈对小苏也不知不觉中没有了先前的厌恶,倒觉得他的话令人信服,而且有他在,到让人有一种安稳之感。她也不多想,便去了铺子。
刚到秀慈香货铺的门口,就听见詹瑞的声音:“李小姐,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个落魄小姐,所以才敢让柳东家去向你提亲。如今知晓您竟然是李少主的亲妹妹,大千金小姐,我詹瑞不过是一个小伙计,实在是高攀不起。”
李琬的声音中又是急又是委屈:“我是大小姐怎么了?这是我的错么?再说了,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詹瑞的声音软下来,道:“琬儿,我不过是想找个人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我只怕你的哥哥嫂嫂也不会同意你嫁给我的……”
李琬的声音亦是软和:“詹瑞哥……如果我跟哥哥求情,哥哥同意我嫁给你了,你还会要我么?”
詹瑞脱口而出:“那当然!”
他的话落音,两人便是会心一笑。
念慈本在门外听得揪心。就怕这两个小儿女会因此就鸳鸯两散了,谁知道竟然两人还是努力地在一起呢。这样到底也算是个好结局。
她进屋,李琬,不,李琬就跑过来道:“东家,柳东家的醒过来了么?”
念慈坐下,点点头,道:“琬儿姑娘,这话本来应该避着你的。只是,你也看见了,的确是你的那位嫂嫂欺人太甚。所以,这口气我不得不出。”
李琬不言。毕竟她也为难。
念慈道:“虽然人微言轻,可我也得试一试。否则,怎么对得起柳春秀为了救我到处奔波?”
说完,她交代了店里的事宜,就往县衙里去。
她敲了鸣冤鼓。那王县令正要升堂,却听人禀告说是秀慈香货铺的鱼东家。于是赶紧私下里叫人将念慈传到后堂。
“鱼老板,”王县令叫人给递上茶,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鱼老板竟然敲起了鸣冤鼓?”
因往日王太太也用了念慈不少好的香货,所以王县令对念慈也算是熟识。这熟人嘛,有事情能够私下里解决就解决了,何必往上闹呢?对谁都没有好处!
念慈正色道:“敲鸣冤鼓自然是为了鸣冤。王县令,我要状告李家少主的夫人周氏。”
王县令一听到李少主的名号,接着又听到了“周氏”,眉头立刻锁了起来。
念慈接着道:“我的鱼家胭脂铺改名为秀慈香货铺想来县令您也是有所耳闻的。我的合伙人柳春秀,前日被周氏莫名其妙毒打一顿,如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面目全非……”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下去。
王县令亦是惊奇:“有这等事情?”他又瞬间收敛起自己的讶异之色,道:“鱼老板,贱内与你相交这么多年,我跟你说话就不兜圈子了。”
念慈一愣:“县令这是哪里的话?”
王县令一字一句道:“这件事情,还是就此作罢吧?”
“什么?”念慈提高了声音,道:“那柳春秀的一张脸,就这么白白地毁了?”
王县令连忙安慰道:“鱼老板你想想你们如今的境况,再看看李家的盛况。如今要和他们较劲,不是以卵击石么?那李夫人的父亲是做什么的?那可是咱们大兴朝的吏部尚书啊!即便是今天出了人命,那周家的人周旋一番,吃亏的不还是你们么?再说了,你们的店铺都掌握在李家少主的手里,如若李家少主一句话说不让你们租铺子了,你们的铺子在大兴朝还能够开的下去么?”
念慈虽然不服气,然而王县令的一番话,却让她无可反驳。
是啊,所有的屈辱,都归结于自己力量太弱了。
当初顾静亦为难的时候,如今周采薇羞辱的时候。每一次,都没有还手之力。
王县令见自己的话奏效了,又接着说道:“当然,我说这些话,也并非没有私心。那周尚书乃是吏部尚书。若这件事情捅上去,我必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若鱼老板执意要告,那本官自然要受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只是,鱼老板你可要想清楚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今日的深仇大恨,就且压一压,等到了你有这个能力的时候,再一举还给那些人,岂不是更痛快?”
王县令说的诚恳,念慈听得沉默。良久,她才缓缓地站起身,道:“县令一席话,让我醍醐灌顶。告辞了。”
念慈从县衙里出来,却见小苏双手抱在怀中,慵懒地靠在外面的墙上等着她。见她出来,也不多说话,就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一路上的沉默,念慈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道:“你早就知道我来了县衙?”
小苏点点头,道:“我猜到了。”
“那你怎么不拦我?”
小苏嚼着草根,淡淡道:“有些话,我们自己人说给你听,和别人说给你听,那是不同的结果。我猜到了王县令肯定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所以一定会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摆给你听。所以,你这一遭也没有白走,对不对?”
念慈疑惑地看着小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这么可怕呢?”
小苏无奈地摇摇头,道:“经历地比别人多一些,年龄比你们大一些,自然看事情也比你们通透一些。”
念慈问过春秀关于小苏的年纪。所以每次看到小苏那一张娃娃脸说出那些老气横秋的话,总是让人觉得怪异。
一叹,念慈道:“只是,你说平白地就遭了这样的祸,春秀只怕心里要难过死了。我就怕……怕她一蹶不振。”
小苏勾起嘴角,淡淡道:“你跟柳春秀在一起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她么?我先前在山里面采药的时候,曾经见过一种草。是长在峭壁的石缝里面的。它们要经受风吹日晒,还有石缝的挤压,只有稀薄的连根都覆盖不住的土壤,只有偶尔能够渗进石缝里面的水。可是它最后还是从石缝里爬出来,爬满了峭壁。”
念慈不言,却明白小苏的意思是,春秀就是那样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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