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神庙整体由纯白色大理石砌成,从殿门望进去,无数根比房子还粗的巨大石柱直接天际,一条白色的光路向前无尽延伸,直至目力穷尽仍然看不见尽头。无数天使的幻影在柱间翱翔,一阵阵仿如天籁的歌声正以无比的虔诚在表达着对主神的感恩。
“天堂是怎样的?”羿突然想。人们常常认为,最大的幸福和最终的归宿就是死后上天堂。但是天堂到底是怎样的,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条光路的尽头就是天堂吗?羿不禁产生了一种走过去的冲动。不过他也知道,眼前的一切只是幻术,真正的神庙当然不会有这么大,这只是由幻术构成的一个正反错乱的无限结界。如果沿着通道走下去,永远也不会见到尽头。
“走吧!”SET拉着羿循着光路左转右转,眼前立刻就豁然开朗。只见四周白云飘荡,从苍穹的深处投射下来一柱神光,这就是传说中可以把灵魂带上天堂的天堂之光了。
神光笼罩在一个圆形的白玉圣坛上,在圣坛的中间悬浮着一个发光的球体。
“玄珠!”SET高兴地叫了起来,她拼命地扯着羿的手说:“快快,把它取出来!”
羿飘进了光柱中,一伸手就把玄珠摘了下来。
霎时间,圣光一阵晃动,天空变成了愤怒的暗红色,浓密的乌云狂涌起来。一声沉重的啸声从天际传来,声音虽然遥远,但是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神灵正从沉睡中醒来。
羿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在逼近,而且那一种危险的威胁绝对不亚于路西法的龙爪。
“走!”羿一手拉着SET就往外跑。当他们回到殿门的时候,那光墙一阵扰动,一个全身被火焰光气包裹着的人影飞了进来,一双光芒四射的光翼封住了光门的出口。
“以勒!”SET认得那双长达九米的火焰光翼,能够炼成炽天使之翼的,在史前大陆上就只有以勒一人而已。她不由得一阵紧张,抓着羿的手指甲都陷进肉里了。
“你怕他吗?”羿感觉到了SET手心的冰凉。
SET又恨又怕地说:“他不是人!”
“SET!”以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能够偷混进神殿的,我就知道只能是你,你肯定忘不了那一夜吧?”
“住嘴!”SET咬着牙说。她咬得那么用力,以至于能听到格格作响。
“一个自以为聪明的魔族,为了偷取玄珠自动献身于我,结果白白做了我三天三夜的性奴。哈哈!”以勒得意地大笑起来:“我倒是时常回味那三天,没想到你自己会再次送上门来。”
“他强迫你了吗?”羿问SET,脸上杀机已现。这个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羿对他特别讨厌。
“没有,是我自愿的!我玩过的男人数都数不清,他算什么!”SET倔强地说,但是眼泪却流了下来。
“你的声音很讨厌,给我滚出去!”羿手指以勒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以勒勃然大怒。除了七大天使,世上还真没有人对以勒用过“滚”这个字呢。
“哦!我知道了。”以勒像是想起来了:“你是白天破坏我们劫持依华的那个小子!我正要找你算账呢,没想到你居然送上门来了!”
以勒身上的火光大炽,幻化成一头火鸟向他们扑过来。
“滚出去!”羿大喝一声,左手五指叉开向后一引,然后捏成拳头向前挥出,一道汹涌澎湃的光流破空而出。
在这一刹那,SET的脸都被他的光芒映白了,她虽然知道羿的功力比她高,但却不知道会高到这种程度。仿佛是在黑夜中升起的月亮一样,它一出现,最明亮的星星都失去了光芒。
在羿左手后引蓄力的时候,SET就感觉到一阵沉重的压力,仿佛三江五流之水正源源不绝地被注入一座千米大坝之内。当他再发力击出时,SET就感觉顷刻间大坝崩溃了,蓄积了江河之力的洪流势不可挡地狂涌出来,“轰隆隆、轰隆隆”,震得她站都站不稳。
以勒在出手的时候还只是用了五成功力,因为他还幻想把SET生擒留下来享用。SET旁边的那个小子名不见经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羿一蓄力,以勒仿佛看到平地升起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对方还没有出手,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
以勒连忙把功力提升到十成,心想这一次碰到强手了,难道这小子是三大天使隐没在民间的传人?他和SET两个人的实力加在一起,恐怕自己取胜的把握不大了。
但是当羿一出手,他就发现自己完全估计错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了一条大江的中流,谁能够阻挡一条奔流的大江。在这一瞬间,他就放弃了进攻,将光翅收拢,“嗖”的一声向后急掠而出。
在天人交界之处,神武侍正守候在空中,因为神之禁区不是他们可以踏足的。不过以勒皇既然出手了,也轮不到他们出手的份了。
在第一重结界的外围,五百名机甲战士已经组成了严密的包围圈。和神武侍的想法一样,他们认为无论对付什么敌人,有了以勒皇和神武侍就已经绰绰有余,他们截到漏网之鱼的机会只是微乎其微。
但是他们和以勒一样,统统想错了!
以勒“嗖”的一声从神门之中倒射而出,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众神武侍正想由衷赞叹,但是马上就看到一道更快的光流像是凶狠的猛兽般,跟在他后面穷追不舍。原来以勒皇竟然是在被别人追着跑,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神武侍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截住他!”以勒用意识向所有人发出命令,神武侍连忙向羿发出攻击。如果是神武侍联手发出的“大光明镜”,足以洞穿山岳,就算是大天使亲临,恐怕都不敢小瞧。
但是现在只有三十五人,而且仓促间无法结阵。以勒为了逃命,偏偏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把队形都破坏了。神武侍们只能各自为战,硬着头皮向羿迎上去。
“嘭嘭嘭嘭”,一阵连珠炮般的巨响之后,神武侍们在羿的光流之下一触即溃,就像是流星般纷纷坠落。
“逃吧!”SET对羿说,因为他们虽然一招得了先机,但是以勒皇加上三十五神武侍还有在外围的五百机甲战士,实力绝对在他们之上。只要被他们缠上,就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不可以逃!”羿咬着牙说,正因为对方人多势众,所以才不可能让他们有喘息布阵的机会。唯一的逃生方法是追,一路追下去,直到把以勒生擒了为止。
以勒心中一定暗暗叫苦。任何人在神武侍和机甲战士的包围下都会选择落荒而逃,但是这个人竟然丝毫不顾后果,一心要致自己于死地。他只能不停地向前飞掠,明知道这样做会离自己的部下越来越远,但他却一刻都不能停留。他知道自己只要慢上千分之一秒,就会立刻死于非命。真是太可笑了,自己坐拥数十万雄兵,但是现在居然连一个能救自己命的人都没有!
以勒一瞬间就已经飞出了第一重结界,来到了机甲战士守卫的外围。
机甲战士乘坐的战斗机械人是代表着巴比伦帝国最高科技水平的超级武器,每具机器人装备两挺可以击穿任何装甲的聚能炮,24枚晶石制导长程导弹,圣光眩目器和幻影发生仪等装备。近战时采取人形模式,机器人完全与操纵者的精神联结,动作和人体一样灵巧,可以使用武技来格斗。而远程作战时,则可以变身为战斗机型。
但是,虽然每架机器人都装满了弹药,却没有一个人敢开火,因为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智能晶石根本就来不及锁定目标,如果贸然开火,万一误中了以勒怎么办?
最接近他们飞行方向的数十架机器人立刻互相锁扣排列成网阵,只在中心留下了一个空洞,在以勒一闪而过之后,立刻就靠拢过来,形成了一个钢铁方阵来强行截住羿。
羿的光流就像是穿透了毫无阻力的玻璃一样,一闪就从那机械方位的中央穿过去了。“啪啪啪啪”,一阵电火四射之后,最中央的那几架机器人“轰”的一声炸成了火球。
这一晚,巴比伦城的居民看到了有史以来最壮观的奇景。一条光龙疯狂地追逐着以勒皇化身的火凤,后面是流星般的三十五名武神侍,再跟着就是一群萤火虫似的机甲战士,仿佛是列队巡游似的。
以勒在城中高飞低掠,却始终无法摆脱羿的追击,但就在这时候,通天塔之巅就像是火山爆发般冒出万道红光,整个黑暗的天空都被镀上了一层红色。
霎时间,巴比伦城中的人全部都跪了下来,他们知道大天使即将降临了。
以勒急掠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羿的光流立刻就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
光流无声无息地从以勒的身上流过,然后就消失了,但是他居然安然无恙。原来,一个巨大的红色影子正笼罩着他。
“米伽勒!”SET失声叫了起来。米伽勒是主神最忠诚和最勇猛的战士,和仁慈的加百利不同,他对待敌人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在以勒的上方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火焰,火焰足有一座山那么高,好像要烧到天上去了。火焰中隐约可以看见人影,却看不清楚真身。
“邪魔,忏悔吧!”有如雷鸣般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
“我和加百利有赌约,你在三天之内不可以杀我的!”SET大声说。和加百利的赌约是她唯一的护身符了。
“三天对于神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间而已,我就是让你多活三天又如何。但是这个凡人冒犯了神的禁区,必须接受惩罚。”
“他是路西法天使长的传人,并不能算是凡人。”SET连忙帮羿辩解说。
“他?只是路西法的一个玩具而已,一个无足轻重的玩具!”
“胡说!”羿忍不住反驳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以我第三重真龙气的力量加上SET的一半天使力量,难道还不能战胜你吗?”
“可怜的人类!”米伽勒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就像是滚雷一样,震得神武侍们在空中一阵飘荡,功力更差的机甲卫士们忍不住用双手捂着耳朵。
“你以为神的力量是可以用简单的加法就可以计算的吗?人就是人,就算你做到无限接近神,也无法真正达到神的境界!”
“人类充满了缺点,骄傲、嫉妒、愤怒、懒惰、贪婪、饕餮以及色欲,无一不是罪过。为了利益,你们可以出卖朋友;为了活命,你们可以不惜牺牲别人。”
“人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羿反驳说:“最起码,我们不会!”
“SET,如果你杀了他,我就放你走!”以勒阴恻恻说。
“我不会这样做的……”SET话没说完,尖锐的手指就突然从背后刺入了羿的心脏。
“你……”羿做梦都没想到SET居然会向他出手,这种精神上的打击比肉体上的伤害更甚。
“对不起!”SET扶着羿倒下,顺手就把他怀里的玄珠拿走。“以勒并不知道你有不死身,这是我唯一脱身的办法。我不求你原谅我,就当我欠你一条命吧!”
羿麻木地躺在地上,看着SET从他怀里取出玄珠。
“以勒!你不该给我机会的,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出的魔女!”SET狠狠地望了以勒一眼,就遁入黑暗中去了。
以勒“哼”了一声,他真的没有想到SET会这样做,但是既然已经说出,自然不好反悔。
“把他的尸体烧掉!”以勒余怒未消地说。他这辈子还没有尝过被人追得抱头鼠窜的屈辱,虽然羿已经死了,他仍然要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
三十五神武侍立刻争先恐后地射出真炎圣火投射在羿的身体上,熊熊的烈焰立刻就把羿笼罩住了,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地消失了。烧一具尸体当然用不着那么多把火,只是为了让以勒消气,每一个神武侍都是不遗余力,拼命地催发真气,在这样高温的焚烧下就算是铁人也化了。
不料,熊熊的烈火突然扰动起来,一个倔强的身影从火光中慢慢地站立起来。
“什么?”以勒不敢相信地叫了起来。在心脏被刺穿然后再受到烈焰焚烧的情况下,他还站得起来,难道这个人拥有不死身?
羿身上的火焰突然狂暴地旋转起来,然后拧成了一道,冲天而起,“啊……”在火光中现出了一个额角狰狞的头颅——龙!
惊龙变!以勒大吃一惊,这个人竟然炼成了路西法的绝技惊龙变。在这一刹那,他又有了夺路而逃的冲动。
“就算死,我也要让你见识一下人类的力量!”羿咆哮着向米伽勒扑过去。
羿的光龙射在米伽勒身上,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无声无息地穿了过去,连一丝扰动都没有产生。
羿的身形停在半空之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一样。
“不可能的!”羿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一招惊龙变聚集了他和三十五神武使的力量,但是居然对米伽勒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
“人类永远都是那么愚蠢,你见过用火可以消灭火,用水可以阻挡水的吗?神授予的力量怎么可能用来对付神?”火光中传来了讥讽的声音。
“神可以赐予你一切,同样也可以轻易地剥夺!封!”一道强光照射在羿的额上,一个光之印契在额上没了进去。羿立刻从空中跌倒在地上,在摔到地上的一刹那,他所有的力气都失去了。
羿的自信也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米伽勒说得对,人怎么可能会超越神?用神教授的力量来打败神,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任何人都不可以杀他!因为路西法会亲自杀他!”米伽勒说完,如山的火焰就消失了。
“把他锁起来!”以勒下令说。既然米伽勒都不敢杀他,以勒自然也不敢谮越。不过除了杀死他之外,自然还有更好的处置方法。
“铿铿”,沉重的镣铐把失去了力量的羿锁了起来,以勒亲自在他的脖子上戴上一个奴隶用的铃铛。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奴隶。”以勒轻轻地拨动着羿脖子上的铃铛说:“你就叫阿当吧,这样你就会永远记得自己是一个奴隶!”
羿对以勒的羞辱视不见,他整个内心世界都塌陷了,他发现原来自己这120年是活在了一个虚幻的理想当中。从一开始希望逃出结界,到希望战胜路西法,再到希望追求依华,原来都只是可笑的妄想。
命运的结界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它一直都在笼罩着自己,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难怪米伽勒说自己只是路西法的一个玩具。自己确实是一个玩具,这个玩具最好的地方是——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玩具。
在那一刻,羿甚至想到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