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宁江杰三人准备妥当,便要去问路去找杜里长。令人吃惊的是,杜训竟然出现在客栈之中,而且面前沏着壶茶,看来已经是等候多时。
一见三人从楼上下来,杜训赶紧起身,脸上堆着笑,问道:“几位大人休息的还好?”
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又招呼小二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几个好菜!”然后又一脸热情地跑过去,恭敬地对着三人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得今天才会到呢,没想到昨晚就到了。我也没得到消息,因此怠慢了三位。今天中午就在此我做东,给三位接风。”
宁江杰等人虽然感觉事情紧急,理应是赶紧前去核查才对,但他们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现在里长都凑了过来,不能不给人家这个面子,所以只得是答应了下来。
杜训见他们答应下来,显得很是高兴,拉着他们坐下,然后便胡侃起来。杜训说道:“几位有所不知,咱们这可是咱们得化县域内少有的土地肥沃之地啊!”
宁江杰讶异道:“咱们得化县难道其他地方都是贫瘠之处么?”
“宁长吏说的对啊!”杜训笑兮兮地说道,“咱们得化县虽然说大,但大多数地区都不能种庄稼,能够种粮的也就几个地方而已,而且多集中在这附近几个地方。像是城西和城北,那都是些山地,能在山上寻些竹笋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种庄稼呢?”
其余两人中有去过这两个地方的,此时听了杜训的话,连连点头道:“杜里长说的是,那两个地方的确是贫瘠的很。”
杜训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这里虽然较之其他地方条件比较好,但同时也是不好的。”
“杜里长此话怎讲?”宁江杰听他话里有话,便忍不住问道。
杜训看了宁江杰一眼,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这里土地比较好,所有就不那么好了。虽然土地肥沃是百姓之福,可是大家都盯着这里,所以各种手段都用着,我虽然是里长,但也是无能为力啊。”
说道这,杜训深深自责地叹了口气,然后眼角一直瞄着宁江杰等人。
宁江杰本就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其余两人年纪虽然教长些,但也都是新被招来的,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因此,听杜里长这么一说,三人不由地互相看了一眼。大家都知道这里面另有所指,这杜里长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他们说了。
最终,还是由宁江杰来问上一问,原因无他,毕竟户房长吏的位子是他而不是由其他两人座的。
宁江杰是干咳一声,想他虽然算的上是圣人门生,但也是见识过家中的产业的,因此对于这说话的把握,还是要去强于其他令人的。
在这种时候,直接去问杜里长话里的意思是万万不能的。官场上讲话,历来追求的是三个字,“假”、“大”、“空”。虽然一般人可能对此是深恶痛绝,听来似乎有些东西,但仔细一琢磨好像又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这里面可是有大学问的。
“假”虽然说得是谈话的内容不真实,但实际上这并非是漫天胡侃,而是将现有的情况换一种说法说出来。精通此道之人,对于上级,并不会隐瞒什么,什么都会说出去,但却令上级一点也感觉不到不好,这才是“假”的真谛。
例如,发了洪灾,淹死了几十个村民,精通此“假”字的人则会说本来洪灾肆虐,数十个村庄受灾,虽然经过了努力救济,但仍然是死了几十人,然后再加灾情往严重了说,如此一来,上面恐怕还要表扬你呢。
“大”字则是困难往大了说,功劳也往大了说,但同样不可偏离实际太多,否则很容易被看穿。
但三个字中,最为精髓的则是第三个字——空。“空”并非是空无一物,而是将有用信息包裹起来,让人不容易察觉罢了。
能将官话练到极致的人,字字无用,但字字有意,吞枪舌战往往就在不经意间。
宁江杰虽然不算是官,但毕竟随着父亲经过商,也算是见识过得。此时听得杜训话里有话,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杜里长也算是德高望重了,有您在,这地界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杜训赶紧摆手摇头道:“宁长吏这说的什么话,也太告诉老夫了。我这一个里长,也就是给人家跑腿的。今天人家要买这家地了,坏人都得让我当,好处都让别人家给拿去了。宁长吏,您给评评理,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宁江杰假装做十分吃惊的样子,讶异道:“还有这种事?那杜里长可不能硬撑着啊,得说出来。咱们陈知县一心为民,正好趁此机会扫除恶霸。但时候,杜里长可是首功啊。”
几人绕了个大弯子,此时终于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了。杜训想要说出来,但又不能直说;宁江杰他们想要问,但又不能直问。因此,几个弯儿过来,终于是顺理成章的呼之欲出了。
杜训哀叹几声,诉苦道:“宁长吏可别挖苦我了。谁不知道在咱们界儿是城中的孙老爷说的算,就算是有功也到不了咱头上啊。”
说了这么大半天,原来杜训就是想要提醒他们孙子攀。宁江杰看了看其他两人,他们全都是会意地点头。恰逢此时,小二也端着菜过来了。
杜训顿时是眉头一舒,脸上立马是笑了起来,连忙招呼众人,“三位,菜来了。我先敬你们一杯。”
三人虽然没说感激的话,但心里面还是对杜训产生了丝丝亲近之意,因此也不再推脱,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