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宗天正七年,因不满思宗“暴虐侈傲”,公卿们发动宫廷政变,梁思宗逃到雍。众大臣援引西周之故事,改年号为共和。自此,大梁王朝进入共和时代。史书如是记载:及至思宗,以恶闻其过,公卿惧诛而祸作,思宗遂奔于雍,乱自京师始,而共和行政焉。
陈默每次读到这段历史就想笑。本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丑事在史官笔下竟成为重若丘山的佳事,东郭先生所著的《通鉴》更是大书特书,不吝笔墨,说思宗之变乃是“承敝易变,拨乱反正,使人不倦,得天统矣”。
陈默本是二十一世纪一位“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标准四有青年,平时喜欢读读马原,看看毛概。那天正在家中看《资治通鉴》,一道闪电过后,竟然失去了知觉。等他清醒后,竟然变成了嗷嗷待哺的婴儿,更为震惊的是,来到的是一个平行的世界。
天啊,我这是要当主角啊。这是他弄清楚自己处境后的第一个想法。一想到各种穿越小说里各个精通历史军事、熟知诗词歌赋的主角他就兴奋不已,权势通天、富可敌国、妻妾成群,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啊!
接下来的二十年,他从未活的如此潇洒。陈家是京城显族,居住在城东贵族区,左邻右舍都是豪门贵族,最不缺少的就是声色犬马的贵族子弟。陈默成功“打入”到这一“臭名昭著”的团体内部,并取得了领导权。在陈默的英明领导下,偷看姑娘洗澡从来没有被抓住过,这使得陈默获得了“智军师”的“美名”;而在私塾中,陈默更是能与先生们讨论学义,是一个风云人物。
书童宋仁见二公子面露笑意,便问道:“少爷读到了什么地方?《通鉴》也这么好笑么?”
宋仁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书童,此次赴温陵任职,家里人都不放心,非得让宋仁跟着。陈默在京城住了二十几年,终于趁伯父做右相的机会,蒙父荫,讨了个德化县令,也没等家里筹备送别宴席,便领着宋仁偷偷跑了。这一路上,是游山玩水,访斋问庙,好不快活。
听了宋仁问话,陈默笑着答道:“我笑的是东郭先生枉为大儒,竟然睁眼说瞎话。好好的历史写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从小就读东郭先生修订的书籍,自然就有人对东郭先生崇拜的很。宋仁赶紧说道:“东郭先生名满天下,怎么成了少爷口中的睁眼说瞎话?这话要让老爷听去了,肯定饶不了少爷。这种混账话少爷以后还是少说吧。”
陈默很知趣地沉默了,因为他知道宋仁说的肯定是真的。老头子们对他们兄弟几人即为严格,说是严苛也不为过,非得把他们培养成文武全才。可陈默偏偏是个惫懒的人,读书写字倒是不甘人后,骑马射箭却是避之不及。为此,不知道跪了多少次祖祠。其实这也怪不了他,陈默从小就身体不好,一旦大量运动就喘不上气来,因此对于练武他从来不上心。武师的要求他尽量满足,而对于其他的,他觉得还不如读几卷书呢。
“少爷,这上面怎么写的是‘权知温陵府德化县令’啊?”权知就是代理的意思,好好的德化县令变成了代理县令,怎么能不让人着急。
陈默白了宋仁一眼,“平时让你少看些酸腐文章,多读写史书,你不听。以后你自己做了官,出了这种笑话,得多丢人啊。”
宋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问:“到底什么情况啊?少爷说道说道呗。”
“听好了。”陈默清了清嗓子,“但凡官员任命,都要先经过吏部,中央官员任命再经内阁批准就可以了。”宋仁点点头,这些他也是听说过的。“而地方官员的任命就有些复杂了。某人出任地方官员时,吏部首先出具文书,上面写的就是‘权知某某官职’,然后该人需要顶着这个官职干上一年。”
“一年?这么久?”宋仁有些泄气,他还想着能够辅助少爷开创一番事业呢。
陈默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等干满一年后,都察院就会派人来考核此人一年所为,要是考核合格,就会正式任命其官职。而在正式任命前,根据惯例,地方需要上两封荐书,一封为耆老、庶老、闻人、仁人、通人所写,说的是‘德才配位’,一封为农、工、商所写,讲的是‘深孚民望’。不过这荐书有没有都一个样,不要也罢。”
宋仁听了,想了想,说:“还是要的好,对名声有好处。”紧接着话锋一转,“少爷,咱什么时候进温陵城啊?”
陈默靠着车壁,思忖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在天黑前进城,探访下温陵府这个龙潭虎穴,然后再去德化县任职。于情于理自己都得先去拜访温陵府尹郑钧,因为他是自己的表舅。
听了少爷的打算,宋仁赶紧催促马夫将马车赶得快些。结果刚走了不远,马车就停下了。
宋仁一脸怒气的探出头,“怎么停下了?”
马夫惶恐不安地答道:“惊扰官人了,前面有两只商队争路,暂时过不去啊。”陈默原本是意兴阑珊,听有这等事,反而来了兴趣,叫着宋仁就下了车,去看热闹了。
远远地就听见两边在争吵,“识相的就赶紧让开,误了时辰有你们好看的。”
另一伙人毫不示弱,反唇相讥。但说的陈默根本听不懂。幸好马夫是本地人,将说的话给他解释了一遍。又听了旁边围观的人的话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这两个商队一个是本地人的,一个是外地人的。而这个外地来的不懂当地的规矩,价格低了些,惹得本地商人不高兴了,于是寻了个机会故意找茬。
正听着话呢,却有个清秀的公子挤了过来,也想凑凑热闹。陈默在京城时,见惯了女扮男装的,所以一眼就看了出来。一路上也没乐趣,陈默便准备捉弄一下她。他佯装不知,一把搂住那人,满脸****地胡言乱语:“在下新来的,憋得难受,还请小哥介绍几处风月场所,我做东,让咱们快活快活。”
那人一脸嫌弃,扭着想抽出身子。但陈默毕竟从小就练武,哪能让“他”这么容易就脱身,试了四五次,都失败了。陈默手上用了下力,狠狠轻薄了她一下,果然她怒气冲冲地瞪起陈默来。陈默扭头不看她,吹着小曲,像极了登徒浪子,一副讨打的样子。
正此时,宋仁走了过来。他刚刚配合马夫将车赶了过去,正准备叫上陈默进城,却不想看到少爷正抱着个俊秀的“男子”,一脸满足。瞬间他就不好了。
陈默见宋仁充满戒备,便知道他想差了。赶紧松开那人,问宋仁:“马车准备好了么?”
宋仁目光闪躲,不敢正眼看陈默:“好了好了,就等少爷你了。”陈默一回头,便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那走吧。”陈默走在前面,宋仁离着几步远跟着。
马车在官道上驰骋,没多久,温陵城的城墙就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