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吴童非是修士,但是跟在易先生身边多年,也是耳濡目染了一些修真界的常识。
比如不借助法宝便可凌空而立的便是结丹修士,至于进阶到了元婴期便能够凭虚御风,丝毫不借助外力的翱翔于九天之上。
吴童小心翼翼的望了望面前的鬼面黑衣人,也是学着许峰的样子躬身道了一句:“参见杜尊。”
那鬼面人自然是杜青所扮,此时仅仅对着许峰大刺刺的点了点头,接着便昂起头来丝毫不理会依旧躬身的吴童,不咸不淡的道:“我不见外人,让他们尽皆退下吧。”喧宾夺主之态一览无余。
吴童听了这鬼面人的话,心头不禁火起,暗道:“这乃是我的府上,便算是你修为再高,也不能做出强占民宅之事吧。”
但此时情势比人强,一个许峰自己都已然是束手无策,又想想之前自己对这少年确有杀心,若是这许峰心生怨怼,便算是易先生亲身在此,也不一定能够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平平凡凡的小棋子便去与天星剑宗的高弟对上。
现今又是出现了这么一位神秘人。自己若是惹怒了这个疑似是结丹修士的“杜尊”,想来自己的性命便是实实在在的捏在别人手中了。
先前因为赵猛的叛出,导致了这吴童在易府中的地位直线蹿升,他已经接触到了这许峰因何而如此受重视,甚至知晓了易先生以及福伯对这许峰身份的怀疑。此时见到了这鬼面修士两相联想,自是搞清这位突然现身的黑衣人才是易先生的目标。
想到易先生与福伯言语中的忌惮之意,这位亲卫大人心中不由的阵阵发颤。
但是之前见许峰对这疑似结丹期修士低眉顺眼,甚至眉宇间还有那么几分惧怕之意,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动了心思。
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由得从这吴童心底滋生:若是我能将这神秘的修士摆平,想来便能得脱这次的死劫。若是我能拍马屁让他乐不思蜀,也不需他将绝学尽数倾囊相授,便算是传个一招半式,或是扔来门长生不老的仙诀,我吴童平步青云之日便也有了指望!
大唐目前仅有蛮、易、信三国师,谁又说的准在数年之后不会出现一个“吴国师”或是“童国师”?
心中想的美好,脸上便不由得现出了志得意满的笑意。这种情状不由得令那昂着头摆出一副高人姿态的杜青满肚都是疑问:这吴什么的难道是被老夫的王霸之气吓傻了?
至于一边的许峰却是一直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两眼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仿若是其上有着再好看不过的阵法纹络一般。但是等待良久都未听得身前两人出言,不由得偷眼向两人所处方位瞧去。
这一看不要紧,吴童脸上那猥琐的笑意,差点让少年笑场。赶忙紧紧地咬住嘴唇这才没有笑出声来,不过少年那清秀的脸依旧是瞬间涨的紫红。
李庆乃是个浑人,此时望着三人俱是凝立不动,竟然将先前的大恐惧全部抛置脑后,笑嘻嘻的向着杜青道:“这位大爷脸上的水墨面具倒是雅致,不知是在何处买到,下官若是有空闲定去买来一张类似的戴戴。”言毕轻轻地以肩膀撞了一下那脸上笑意愈盛的吴童,道:“不知这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先生是何来历,表哥能否为我解惑?”
吴童整个身体都是一震,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又用右袖狠狠地擦了擦嘴边留下的口水,望着杜青抱歉的笑笑。接着便想到李庆之前那轻浮的话语,不由得整个人又是一个激灵,肚内将身边人暗骂了百多遍,心头不禁一阵火大:“话说这李庆之前也是做到了一城县丞的高位,怎么这次回来后,却是一点没有看到他身上的长进呢。”
杜青仔仔细细的望了望那宽比高还长的李庆,轻哼一声道:“你杜爷爷这不叫水墨画面具,这乃是冥神面具。”话甫出口便见身边的许峰脸色一变,杜青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将这冥神面具之名这么轻轻易易的告知了这两个凡俗中人,之后自是免不了这许峰的埋怨,望着这二人眼中不自禁的生出了一阵杀意。
许峰望见杜青眼中幽光闪烁,不由得大是头痛,赶忙在吴童与李庆看不到的地方暗中打手势制止了这魂体接下来的动作。相处这许久,少年已然发现这杜青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出手之辣直与那些为正道所不齿的邪门弟子类似。
杜青心中不由得暗叹这少年还是过于心慈手软了些,便是自己指出此点想必也是无济于事,只有让他真正的因背叛而命悬一线,才能改变他这种略有些柔弱的性格。
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你这肥猪莫要去想了,面具虽多,适合你的却是绝对没有。另外你又何必去戴面具,看你的体型又有何人认不出你来。”言毕袖袍一挥,这李庆便被一阵风卷起,堕入到内室之中。
这话说的甚是伤人,许峰在一边不由得又是大皱眉头,不过这一次杜青却是将其完全无视掉,将目光缓缓地转到吴童的脸上。
吴童此时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位“高人”拍的舒舒服服,脸上不由得现出了阿谀奉承的笑容,看上去与之前的李庆是那么的相似。
下一瞬吴童脸上现出坚毅之色,许峰与杜青两人眼睛不由的同时一缩,同时戒备起来。二人不由得同时想到这位亲卫之前的表现当是麻痹二人,现在可能便要拼死一搏了。
虽然这吴童先天层次的修为完全不在许峰眼中,但是少年自小在炼狱中摸爬滚打便已知晓狮子搏兔亦须全力的道理。
但是下一瞬吴童瞬间向着杜青跪倒,大声道:“先生能降临小人的陋室,实在是天大的荣幸。若是能让小人知晓先生的高姓大名,那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杜青不由得一阵呆愣,转头望向一旁同样感觉脑子不够用的少年,对视一眼俱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便算是这吴童突然使出什么神奇武学,或是取出那万毒门号称无物不破的神秘暗器,将杜青击中、甚至是击伤两人的惊讶都绝没如此之甚。这魂体还未反应过来,那吴童却是整个人扑上前去,抱住杜青的腿,大声道:“之前听到许小兄弟叫先生为杜尊,待小人仔细探查之下却发现大人确实当得‘尊’之一字。小人突然感到之前的几十年俱是白活了,今日见到了先生,只感到浑身有劲,心头火热,直是胜过了小人苦练内功十年。”
许峰听得此言,也不由得被这吴童的脸皮惊的一愣一愣的,但是看到杜青的眼睛享受的眯起,不由得心中大是无奈,上前轻轻地扶起吴童道:“这位前辈姓杜,上子下铜,我们这些后辈都是称这位前辈为杜尊。”
杜青听到这话后不禁绝倒,没想到少年竟然记上了仇,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肚子痛”的诨号。
正欲出言解释,却见面前的吴童狠狠地将许峰的胳膊甩开,重新匍匐在地,眼中现出极其喜悦的光彩,眯着眼睛仿若陶醉一般点点头,大声道:“好名字,果然是好名字。这肚子痛…额?”话说一半突然卡住,抬起头来疑惑的望了望面前的杜青,但是下一瞬便又狠狠地低下头。
不足两息,这吴童便反应了过来,大声道:“先生倒是与小人十分有缘呢,小人贱名吴童,当为‘无痛’没有痛苦之意,正是与先生的名字互补。许峰小兄弟称呼先生为‘杜尊’,我认为大是不然,先生身材魁梧、四肢修长、眉清目秀、目朗如星,‘杜尊’二字如何配得上先生的身份地位。依我看要在这个尊字之前加上一个圣字,当为‘杜圣尊’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杜青听得这吴童歌颂声洋洋如沸,不由得怡然自得,眯起了双眼只感到一阵熏熏然,飘飘然,有若饱饮醇酒。口中也不自禁的轻声念道:“杜圣尊,不错,不错…”
这亲卫大人得了鼓励,更是卖弄起本事,什么“千秋万载”“如日出之光烛照天下”“泽被苍生”一系列的颂德之语统统甩了出来,直听得杜青合不拢嘴。
杜青身为天庭魂将之时,便喜听人奉承,但是被钟神秀斩杀之后在那杀戮狱界内一困便是三千余年,其中的孤寂更差点将其折磨的疯了。待重出世间已然为人之奴,之前还以为自己再也得不到如此美妙的享受。
此时听到有人满口谀词的将自己夸得直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不由得连之前许峰将他唤出来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只盼着这吴童能够说到天荒地老,万万莫要中道卡壳才是。
许峰此时不由大是无奈,通过二人之间的联系厉声向杜青呵斥,魂体这才收敛起来,肃声道:“我要在这座宅子内耽上几日,不知…”言下似乎是欲征询这吴童的意见,不过其语气中却是完全没将这个宅子的主人放在眼内。
吴童脸上顿时涕泗横流,激动道:“小人今日能够得见杜圣尊,已是万千之喜,若是圣尊大人能够在小人庄内小住上几日,那更是…”话未说完,这中年男子竟是泣不成声,倒是不由令许峰看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