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云岭下,密林之中,瘴气弥漫野兽罕至,一处百丈深的地穴犹如九幽恶鬼一般,张开黑漆漆的巨嘴吞噬着一切能入嘴的猎物。
地穴底,黑暗中,偶有四道红光闪烁,看上去阴森恐怖。
“老鬼,这顿该我吃了。”
“放屁!三年前那顿已经让给你了!”
“那顿怎能算数,那丫头凶的吓人,我又没吃到嘴。”
“这你怪谁,总之这小子不能再让给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言才悠悠转醒,发觉浑身痛楚难当,伸手摸了摸脑袋,额头虽是火烧火燎,可碎裂的天灵盖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不仅如此,连身上的伤口也都已经结痂,更奇怪的是本该消散于天地间的混沌气竟还盘踞在天灵中,只是一身破碎不堪的皂袍在坠崖过程中被树枝扯去,此刻身上已是寸缕皆无,好在周遭伸手不见五指,也不怕被别人瞧了去。
“没死?”他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言语当中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光屁股小子,你马上就要死了!”
“等变成我二人的腹中之物后,自然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两声阴笑传入耳中,许言吓了一跳,急忙伸出右手捂住胯下要害之处,他哪里能想到此处竟有活人,看样子不仅能暗中视物,而且听其言语中的意思还把自己当成了食物。
不过紧张转瞬即逝,想到如今的处境之后他又很快镇静下来,于是自嘲一笑道:“死便死吧,临死还能做些善事,倒也没白活一场。”
“咦!这小子有些意思,竟不怕死!”
“如此甚好,省的你我多费手脚。”
“小子,既然有此觉悟,还不赶寻把刀剑把自己剁了。”
四道如同鬼魅的红光依旧一动不动,许言有些疑惑,双手在地上摸索了半天竟摸到了火折子,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老天爷开的玩笑,从千丈悬崖落下,别的物件没给自己留,反而这东西不偏不倚的落在自己身边。
火折子点燃之后,周遭顿时一片通明,环顾一圈之后,许言发觉自己跌入一个地穴之中,四周石壁如同斧凿刀削一般平整,两个如同深渊恶魔般的老怪物盘坐两侧地上,石壁之上分别延伸出六道黝黑铁链,两道穿过二人的琵琶骨,其余四道紧紧捆住四肢,使二人动弹不得。也不知这两个老怪被关在此处多久,身上的衣物早已腐化,皮肤上布满绿色青苔,只有眼珠露在外面,看上去真如恶鬼一般。
“看什么看,老祖我最讨厌光了,赶紧把火熄了。”
“别听他的,你把火折子拿近点。”
“哼,别看那老鬼浑身元气被玄铁锁禁制住,只要你靠近他三尺之内,光凭一口气就能吸死你。”
三言两语过后两个老怪互相拆起台来,正当许言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忽而又有一人怒斥道:“你们两个老怪物给我闭嘴!”声音脆若银铃,竟是女子之声。
一听到这声音,两个老鬼立时吓得一哆嗦,急忙把未出口的话吞进肚中,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许言登时大窘,急忙用嘴叼住火折子,而后迅速用双手护住下体,可四下瞅了半天,也未见说话之人,不料刚向前走了两步,又听到那声音惊叫道:“天!你这人怎么光着身子!你别过来,再向前我可怒了。”
话音未落,地穴中突然腾起一股寒意,被锁链钉住的两个老怪面色一变,急忙喝止道:“你个小混蛋,还不赶紧停住,把这小姑奶奶惹火了,咱们都得遭罪。”
听二人言语中充满恐惧之意,许言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窘迫之下只得赶紧转过身去,“下流!屁股对着我也不行。”未等两个老怪松口气,女孩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听这话,许言火了,心想这人还真是不讲理,自己又不是故意光着身子,再说了,这地穴之中根本找不到遮体之物,他又有什么法子。
可转念一想,觉得和一个女孩家斤斤计较实非君子所为,于是忍住怒气沉声道:“光着并非我愿,你觉得下流闭眼就是!”
“我刚睡醒,凭什么又要闭眼,你把火折子熄了!”
许言叹了口气,只得把火折子弄灭,四周顿时又陷入黑暗之中。
两个老怪物这才长出一口气,可没想到那声音依旧不依不饶道:“这样也不行,一想到有个光屁股男人站在面前我就心烦。”
两个老怪听她言语又有些转怒的趋势,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自从这小姑奶奶落入此地,他二人这几年可没少吃苦头,所以一听她言语不善,心惊肉跳在所难免,好在其中一个老怪眼珠一转想到解决之法,于是慌忙说道:“光屁股小子,我身后石壁上有些藤蔓枝条,你赶紧扯下围在腰间。”
许言一听,顿觉这个法子不错,缓缓走上前去摸索着从石壁扯下许多藤条枝叶系在腰间,总算是遮住了胯间那突兀之处。
“你可弄好了?好了就把火折子点上,我怕黑。”半晌之后,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姑奶奶发话了你小子还不麻利点!”两个老怪也是急声附和。
要说这女孩子的心思最是难以琢磨,无奈之下许言再次点着火折子,循着声音方向细瞧之下,在洞穴正中的地面上看到一物,走进一瞧,原来是一只耳环,看质地应该是玉中极品,晶莹剔透,在火光的映照下,墨绿之中泛着微微蓝光。
许言刚想伸手拾起,不料耳坠上方半尺处突然浮现出一个女孩身影,
“你这人,靠的这么近干嘛?”
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皓齿凝腮,黛眉丹唇,肤如玉脂,一袭翠绿罗裙,竟是沉鱼落雁之姿,比先前崖上那红衣女孩还要美上三分,此刻正双眸带着一丝羞恼盯着自己。
许言立时呆了,半晌之后才觉得有些失礼,急忙把目光转向别处。
见他半身**,腰间围着枯藤败叶,落魄之中带着三分滑稽,女孩面上怒色渐渐消失,过了一会才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掉进这个地穴中来的?”
“被九天落雷劈落。”许言定了定神,吁了口气回道。
“原来和我一样,只是我肉身尽毁,你却毫发无伤,这倒有些奇了。”女孩不知想到了什么,话语中有些萧瑟,说完之后见许言并未接她的话茬,又继续说道:“我叫……叫我水玲珑吧,你呢?”
“许言!”
“你这人,真是无趣,别我问什么你就只答什么,你为何会被雷劈?”
许言揉了揉眉心,也不隐瞒,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未料女孩听完之后,登时气的秀眉紧锁,紧握两只粉拳怒声道:“同是五族子弟,竟为了一己之欲残害同族兄弟,真是**不如。”
没想到这女孩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见她比自己还要气愤,许言只好微微一笑淡淡说道:“五族表面上同气连枝,其实一直内斗不断,我雷族这些年人丁单薄日渐没落,风族早有吞并之心,此次我被人骗至通云岭,怕背后还有他人的指使。”
水玲珑盯着他瞧了半晌,这才幽幽说道:“此刻看你倒是聪明的紧,先前怎么就傻乎乎的被骗至这通云岭来了?估摸着是被那葶苧姑娘迷了心窍,得了失心疯吧。”
此话立刻戳中了许言的痛处,水玲珑见他神色一暗,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了,刚想补救,不料许言脸上的黯然之色瞬间尽去,转而哂然道:“迷了心窍也好,得了失心疯也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既然大难不死,无论如何也要活个人样出来!”
水玲珑双眸一亮,拍手赞道:“这才是好男儿的作为!”
许言不置可否的挠了挠头,随后突然想起一事,片刻的犹豫后还是轻声问道:“你又因何落于此处?”
闻听此语,水玲珑脸色一变,好似记起了什么伤心往事,眼圈一红道:“日后若有机会再和你说吧,其实不知道更好,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多,说不准还会带来灾祸。”
她本好意提醒,不料许言听了之后完全没放在心上,反而安慰道:“要是憋在心里难受,随时可以找我倾诉,反正困于这地穴一时半会也出不去。”
随后陷入沉寂,他两不说话,那两个老怪自然也不敢言语。
良久之后水玲珑才轻声问道:“你很想出去么?”
“那是自然,三月后就是五族长老会选举的日子,我若不回去,雷族在长老会中仅剩的两席怕也保不住了,没了话语权,族人今后的日子更加难捱。”
“你还真有些傻,自己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为族人着想。”
“自从父亲失踪之后,雷族每况愈下,若不是这些年我把修行的时间都用在了制符上,以此换取一些银钱补贴平时用度开支,族内怕早就难以为继了。”说罢许言长叹一口气。
水玲珑没想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身上竟然扛着这么重的担子,听他说的凄苦,又想到自己的过去,不禁有些同情起来,踌躇了许久好似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而后坚定说道:“有这两个入灵境老怪帮忙,三个月应该能使你重返巅峰了,三月时候我送你出去,你可愿意?”
入灵境?!许言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恒古大陆修行天道之人称之为控师,控师一道,以掌控天地万物为修炼法门,从低到高分别为入法境,入道境、入虚境、入真境、入灵竟,其上还有几境,都是太过于恐怖的存在,基本不会在世间现身。
低等级的控师可以控制风雨雷电,冰雪霜露,境界高的能控制晨午暮夜,云霞雾虹,传说中能修炼到至高境界感应天道之后,甚至可以控制春夏秋冬,日月星辰。只是这种传说中的境界千年来也未听说有谁能达到。
当初许言十二岁成为入道境控师,已被惊为天人,而眼前这两个老怪物竟然是入灵境的控师?
入灵境,五族内境界最高的长老也不过入虚境中期,已是能呼风唤雨的角色,眼前这两位竟然还要高出两个境界,这种人物基本山都是跺跺脚就能崩山碎石的恐怖存在,如何会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穴当中?又是谁有这本事把他们关在此处,许言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虽说心中疑虑重重,可想到族人面临的危机,他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