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深邃的清眸静静看着黛玉,仿佛要从她清澈的眼波里看出点什么,嘴下却依然平静的道:“皇嫂客气了,弈冰也是突然想起一事,才急着回去的。”
水浩在一旁道:“弈冰,这次你还欠着几杯酒,下次可一定要补回来。”水溶抬起清眸,望了一眼志得意满的水浩,随后垂下眼睑,低声道:“好,下次弈冰一定补上。”又客气了几句,水溶和黛玉才离开。
到了二门,黛玉扶着紫鹃的手走出轿子,却见水溶站在前面,负手而立,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暗沉的天色中,清冷的风吹起他的长衣飘飘,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幽。
回过头来,水溶默默地看了黛玉一眼,淡淡地道:“记得本王昨晚曾经说过,以后北静王府里王妃还请好自为之,否则撕破了脸,谁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黛玉似水的清眸也静静的看着水溶,轻轻地道:“王爷放心,左右不过是王爷手中的一步棋,王爷的话黛玉都记得清清楚楚。”
转过身去,水溶有些恨恨的道:“好,王妃记着就好。”说完,广袖一拂,扬身而去,六子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黛玉,急步跟了上去。
紫鹃低声道:“王妃。”轻轻舒了口气,黛玉缓缓的道:“我们回去吧。”紫鹃看着黛玉默默不语的神色,不由道:“王妃,都是紫鹃不好,当初若是劝着王妃,不去小郡主那里,如今也不会让王爷生气。”
暗暗苦笑了一下,黛玉低声道:“傻丫头,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事并不是躲就能躲过的,何况当时我确实不想再进去……”
刚才在东宫,黛玉唤着紫鹃走出来后,外面的天色已是半明半暗,清冷的风吹过来,带着沁骨的寒意,紫鹃悄悄的将斗篷披了上来,对黛玉道:“王妃,当心着凉。”
“林王婶,你长得真好看。”一个童稚的声音在后面道,回过身,黛玉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没有一丝的胆怯,期盼的望着自己。
微微的一笑,黛玉知道这是太子的长女宁梅,便轻声道:“小郡主长得才好看呢。”宁梅摇了摇头,有些黯然的道:“母妃说我比不上妹妹好看。”
看着宁梅的神色,黛玉的心里一软,微微弯下腰,安慰道:“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比王婶还好看。”
宁梅上前拉着黛玉的手,道:“王婶说的是真的吗。”点点头,黛玉道:“王婶不骗你。”看着笑颜如花的宁梅,黛玉自进东宫后一直绷着的心不由放了下来。
拽起黛玉的手,宁梅兴奋地道:“王婶,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画,等我长大了就会像画上那么好看吗。”
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紫鹃和宫女,想起刚才席上众人那别有用意的目光,黛玉不由道:“好,王婶陪你去看看。”转身对着随侍的宫女,黛玉吩咐了几句,便唤着紫鹃随着宁梅向后院走去。
几笔拙嫩的画卷使得黛玉不由莞尔,宁梅却依然兴致盎然的对黛玉道:“王婶,好不好看。”轻轻地点了点头,黛玉低声道:“好看,小郡主画的真好。”
宁梅虔诚天真的笑容让黛玉今天绷了一天的心不觉的松了口气,想起宴席上那令人尴尬的话语,黛玉心里竟有种逃避的意味,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便指指点点,一起看起画来。
谁知刚说了几句,就见宫女急匆匆的过来道:“北王妃,王爷要回府了,请王妃过去呢。”
扶着紫鹃的手从宁梅的房里走出来,黛玉就见水溶冷冷的站在廊檐下,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过来,没有一丝的表情。
回到房里,雪雁殷勤的迎上来,对黛玉道:“王妃,刚才两个姨娘打发人过来,送了几样针线,说这是她们的心意。”
懒懒的应了一声,黛玉道:“你看着放起来吧,我有些累了。”扶着黛玉倚在床上,紫鹃将今日皇上,太后赏赐的东西拿了出来,看着支离破碎的朱钗,紫鹃低声道:“王妃,不知王爷这是何意。”
黛玉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过是王爷的缓兵之计,难道能看着你生生的当着他的面被娘娘罚到辛者库,那也无异于打他的脸。”
紫鹃小心翼翼的将朱钗碎段放到一个匣子里,低声道:“可我总觉得王爷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用帕子蒙上脸,黛玉低声道:“他那样的人,谁知又是怎么想的呢,你明天让人去首饰店看一下,可不可以补救。”
应了一声,紫鹃又将皇上赏赐的那套首饰递到黛玉跟前,道:“王妃,你看这套首饰真精致,不愧是皇上赏赐的。”
眯着眼,黛玉淡淡地道:“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把它放起来吧,毕竟是皇上赏的东西,若是不小心弄坏了,恐怕不会像今天这么幸运了。”
想了一下,紫鹃忽的道:“王妃,你注没注意到王爷看这套首饰时的表情。”没有应声,黛玉的眼前一下子闪过水溶当时的神情,怔了一下,才道:“或许他没有想到皇上赏赐的是首饰。”
紫鹃见黛玉意兴阑珊的样子,便没有再做声,只是小心的将东西放起来。看着紫鹃悄悄的退出去,黛玉轻轻地掀开脸上的帕子,皇宫里的事缓缓地浮现在眼前,那一套梅花的首饰,那一只破碎的朱钗,还有太子宫里众人那一抹暧昧的笑容,都让黛玉的心久久的平静不下来。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低低的道:“以后又会是什么。”
一早,黛玉带着紫鹃去太妃那里请安,进得房来,却见一个眉清目秀,有些瘦弱的少年正站在那里,太妃一边掰着果子,一边正和他低声说着话。
黛玉聪慧的心一转,便明白过来,这一定就是温宁口中说的三爷,一个有隐疾的人,一个活不过16年的人。
抬起头来,黛玉猛然触到一双纯净的似乎不染尘埃的眸子,不同于水溶的深邃如潭,温宁的温润如玉,他好像是一弯清澈见底的清泉,没有一丝的杂质,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那双眸子却又慌乱羞涩的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