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两人的影子没入假山后,水溶抑制不住的转过身,扶着廊柱急促的咳了几下,刚才的强忍似乎更加剧了胸中的不适。
一回头,水溶的目光落在那一盘晶莹的葡萄上,耳旁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若是王爷不怕有毒的话,或许可以让王爷解解渴。”
清冷的俊面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水溶缓步走上去,捻起一个珠圆玉润的葡萄,小心翼翼的剥下皮,放进嘴里,酸酸的味道使得水溶忍不住皱了皱英眉,但缓缓的,却有一股甜甜的滋味沁入心底,如蜜,如饴。
六子愣愣的看着亭阁里那一个风华绝代的主子,淡淡的光晕铺在他面前的藤桌上,映出他逼人的风华,修长莹白的手指拨弄着紫红的葡萄,似乎收敛了平日身上所有的犀利,此时的水溶就如那眼前的碧潭,静幽,清润。
觉察到这边的动静,水溶凌厉的清眸一下子看了过来,神色瞬时又恢复了素日的清冷,面无表情的立起身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六子跑上前来,道:“小的也是刚过来,王爷,这是几样点心……”没容六子说完,水溶道:“本王已经觉得好多了。”
六子道:“靖王爷在那里找王爷,王爷是……”水溶没有犹豫的道:“我们回去。”走出几步,水溶忽的回头看了一眼,对六子道:“以后每日给本王书房放盘葡萄。”
六子应了一声,狐疑的看了看水溶,不明白素来不喜瓜果的王爷怎么喜欢上了葡萄。
一连下了几天的细雨,难得的一个晴日,一早长平和七公主相约去了玉湖轩,紫鹃忙着晾晒这几日的衣衫,黛玉在房里写字。淡淡的光华撒了进来,带着一室的温馨。
写完了手中的纸笺,黛玉不由轻轻挥了挥酸麻的手臂,紫鹃低声道:“姑娘,歇一下吧。”抬起头,黛玉道:“可算能交差了。”
递上一杯淡淡的清茶,紫鹃有点怨气的道:“公主也是的,只顾着自己去玩了,让姑娘跟着受累。”
黛玉白了紫鹃一眼,低声道:“你这傻丫头,是我自告奋勇说的,公主本来让我一起去的,我不想去,于是就……”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道:“进宫已经一个多月了,碰到了那么多事,就像二哥说的,还是少出去为好。”
紫鹃帮着黛玉收拾着纸笺道:“姑娘,紫鹃前日和春香一起出去,还碰到过宁二爷呢,不过看他匆匆忙忙的神色,可能是哪宫的主子有恙,我也没过去招呼。”
黛玉轻声道:“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以后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不要去找二哥,他只是一个太医,也是身在人下,别去给他添什么麻烦,就像上次长廊里的事,若不是……”
没有说下去,想起那次水溶不依不饶,阴阳怪气的质责,黛玉不由叹了一声,道:“像我们这样的身份,在这皇宫里是俎上鱼肉,身不由己,上次多亏皇上宣,要不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紫鹃道:“其实紫鹃觉得那个北王爷也不是什么坏人,何况那次……”“好了。”黛玉一下打断紫鹃的话道:“这是长平宫,不要说这些了。”
紫鹃刚要将纸笺放起来,就听一个声音道:“林姑娘在吗。”紫鹃忙迎出去道:“姑娘在呢,是珠姐姐呀。”
彩珠道:“娘娘、公主们都在玉湖轩那里钓鱼,热闹得很,公主说让我请姑娘也过去玩呢。”黛玉低声道:“劳烦姐姐了,黛玉和公主说过了,身子有些不舒服,就……”
彩珠可怜兮兮的道:“林姑娘就去看看吧,公主吩咐了要彩珠一定请到姑娘。”黛玉有些为难的看了彩珠一眼,道:“黛玉真的是有点不适,何况公主和黛玉今天的功课也没写完。”
彩珠眼眸一转,道:“要不这样,姑娘就去呆一会儿,这样至少彩珠可以和公主交代了。”想了想,黛玉对紫鹃道:“好吧,紫鹃,我们去看一下就回来。”
玉湖轩在御花园的东面,隔着长平宫也不是太远,一炷香的功夫。穿过曲折的雕花游廊,前面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水塘,四下里低矮的假山石径比比皆是。
彩珠情不自禁的向前看了看,随后道:“林姑娘,公主她们就在前面不远处的轩阁里。”黛玉眯眼向远处望了望,低声道:“那我们快过去吧,别让公主等急了。”
石径一拐,走在前面的彩珠一下子和一个宫女碰在了一起,只听一声脆响,那个宫女手里的琉璃瓶摔了个粉碎,几条五彩的鱼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
彩珠惊慌的跪下,连声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容不得黛玉思忖和反应,只听一声脆响,一个爽利的宫女扬手给了彩珠一巴掌,随后狠狠的道:“不长眼的奴婢,这是娘娘心爱之物,你竟然给碰碎了,是不是不想活了。”彩珠没敢辩解,只是不停的伏在地上,连声求饶。
那个宫女似乎还不解气,忍不住抬起脚,正要踹过去,却听黛玉道:“且慢,刚才的事只是凑巧,并非都是她的错,还请这位姐姐脚下留情。”
只听一声轻轻的嗤笑,接着一个声音缓缓地道:“这是哪宫的奴婢,怎么这么无礼,见到本宫也不知道过来行礼。”
黛玉忙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道:“民女正要给娘娘们见礼,却不想事出突然,竟然出了这事,还请娘娘们见谅。”
没有看黛玉,端妃拿着帕子故意掩住好看的嘴,眼眉一转,道:“好灵巧的口才,这是哪宫的女官,本宫怎么不识的。”
感觉到一道别有用意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轻轻一扫,随后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道:“回娘娘,这是六公主的伴读,凤藻宫元妃娘娘的表妹。”
轻轻抬眼看了看说话的那人,黛玉的心暗暗叹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那熟悉的丰肌美颜不正是上次在竹林里碰到的婉仪昭香,想起那一片白色刺目的袍角,黛玉的身上忍不住泛上一丝凉意。
端妃阴阳怪气的道:“原来如此,本宫还在奇怪什么人这么大胆,原来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