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后,水溶不同于平日的神情和忙里偷闲的闲心,百忙之中还想起带着自己出城看桃花,却原来他早就定下了今日的事,黛玉也忽的明白了那日从城外回来,水溶说的那句话:“颦儿,我是个自私的人。”
没有作声,黛玉缓缓的垂下眼睑,两行清泪瞬然滑落。
外面传来温宁的声音:“紫鹃。”紫鹃看了看黛玉,忙迎出去道:“宁二爷,你进去劝劝王妃吧。”走进来,温宁见黛玉坐在一侧,正拿着帕子轻轻地拭着眼泪,纤瘦的肩头似乎更显得单薄。
将手上的药递给紫鹃,温宁又吩咐了几句,这才对黛玉道:“玉妹妹,其实这件事王爷当初找到二哥的时候,二哥也知道这对妹妹不公平,但是细想一下,如今的皇宫乃至京城就像王爷说的,可谓是处处陷阱,步步惊心,就连九殿下都不知所踪,若是平日还好,而妹妹偏偏又在这时有了身孕,嫁进王府也近半年,妹妹想必也见识了这宫里的诸多手段,所以王爷才想到这一步,至少能保得妹妹和孩子无忧,再说这样也让王爷没有了后顾之忧,玉妹妹,你平日就是个聪明的人,难道能看不出王爷这样做的苦心,妹妹就是不想自己,那也想想王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让他如何分心竭力的应付着别人,又要护着妹妹。”
低着头,黛玉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摆弄着手中的帕子,白皙的脸色此时看起来,已经平静了很多。
见黛玉不做声,温宁又道:“和王爷也算认识了不短的日子,说实话,王爷是个让人敬佩的人,他的身份和经历使得他不得不搅进这趟浑水,但是他对妹妹的心……”
顿了顿,温宁黯然的道:“二哥自愧不如,妹妹或许不知道,你刚成亲的那些日子,有次妹妹回温府,其实原是王爷的授意,他担心你的身子,所以才找到二哥……妹妹,二哥知道帮不上王爷什么,但是这件事,二哥希望妹妹能替王爷的处境想一下。”
站起身来,温宁轻轻地道:“该说的二哥都说完了,妹妹先好好想一下,若是真的执意要回去,那二哥也拦不住,二哥一定会陪着妹妹一起回去。”
看了看黛玉,温宁对紫鹃道:“王妃若是有什么不适,就让她含一片药珍,还有此时不像平日,王妃什么时候爱吃什么,或者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做给王妃吃。”紫鹃应了一声,道:“紫鹃知道了。”
走出来,阳光正缓缓的升了起来,铺在江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又是一个暖暖的晴天,舒了口气,温宁望着来时的河道,轻轻地自言自语道:“王爷,慕林已经尽力了,如果妹妹真的要回去的话,大不了大家一起风雨同舟。”
一整天,黛玉那里安安静静地,没有打发人过来,反倒使得温宁有些不安起来,船依然依着原来的航线向前停泊在下一个渡口处,变幻莫测的京城离得越来越远,在不安的同时,温宁也忍不住舒了口气。
江上的夜晚总是很安静,影影绰绰的灯火映得平静的江面上星光点点,走出舱门,温宁缓缓地踱到船尾,却见淡淡的夜色下,黛玉裹着披风,正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后紫鹃形影不离的陪着。
没有回头,黛玉忽然幽幽的道:“二哥,我们是不是离京城很远了。”温宁看了看远处,道:“我们白行夜宿,两天的水路,也不过百里而已。”
久久的没有作声,黛玉只是静静的望着来时的方向,低低的道:“王爷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温宁忙道:“妹妹不用担心,这段路走陆路近,而且道路平坦,王爷应该早就回府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黛玉黯然的道:“我既然不能帮他什么,那更不等做他的累赘,就像二哥说的,我离开了,他或许才能更好的去应付一切……”
没有说完,黛玉仰头看着远处闪闪烁烁的繁星,低低的道:“我等着你再带我看‘天上人间’。”
皎洁的月光在地上洒下满地的光华,早开的花木散着幽幽的清香,从南书房里走出来,月以上中天。
水溶重重的吐了口气,一整天马不停蹄的奔波,回来后又忙着处理了几件应急的事,走出来的水溶只觉得浑身俱惫,转身对六子吩咐了几句,水溶没有犹豫的向枫苑走去。
六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王爷,王妃……”愣了一下,水溶缓缓地停下步子,随后又接着向前走去。
枫苑里静悄悄的,看门的婆子没有料到水溶会过来,当打开门的时候,竟然呆在了那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水溶没有做声,挥袖走了进去。
看到水溶进来,剩下的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服侍,却听水溶冷冷的道:“你们都退下,别在本王面前碍眼。”
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幽幽的灯光依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连灯罩也是黛玉在时的颜色,缓缓的跨进门,水溶仿佛听到黛玉娇柔的声音道:“弈冰,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抬起头,房里空空的,哪有人影。
轻轻叹了口气,水溶走进来,自然而然的将外袍放在一边,端起案几上的茶,忽然厉声道:“来人,茶呢。”
晚风轻轻的走进来,低声道:“王爷,我已经吩咐她们去倒了。”看了晚风一眼,水溶低低的道:“你怎么过来了。”晚风道:“是阿六让奴婢过来的。”
轻轻的哼了一声,水溶没有做声,晚风道:“让奴婢在这服侍王爷歇着吧。”舒了口气,水溶缓缓的道:“你退下,本王谁也不用,还有,告诉六子,明日一早,本王要出城一趟。”应了一声,晚风又周到的看了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这才离开。
看了一下四周熟悉的一切,水溶苦笑了一下,这里处处都是黛玉的痕迹,菱花镜前的梳妆台边,似乎还有她的倩影,窗前的书案上,几本整齐的书籍上依然留着她的手书,仰身躺下,松软的锦被里依稀还是黛玉清淡的气息。
轻轻叹了口气,水溶自嘲的自言自语道:“颦儿,无论你人在哪里,却原来永远都没有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