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摇了摇跟前的梅枝,侧太妃意味深长的对黛玉道:“身在王府,重要的不是你随和不随和,而是要有一个依靠,男人的恩宠是长久不了的,等有了新人,转眼就将你抛之脑后,孩子才是最可靠的依靠。”
看了黛玉一眼,侧太妃缓缓的道:“王妃嫁进王府的日子也不短了吧,做人正室,子嗣最重要,否则自己便会一无所有,不过好在王爷如今还没有子嗣,王妃也不用防着有人会抢了你的地位。”
黛玉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侧太妃提醒的是。”侧太妃轻轻地转过身,有些黯然的道:“渝儿这孩子虽然身子不好,但是他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当初老王爷离世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但不管怎样,他是老王爷唯一的后人,是北府唯一的根。”
当说到“根”时,侧太妃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黛玉也能感觉到那一份没有掩饰的怨气。
想起水溶的身世,黛玉不觉有些喟然,仿佛这件事自己也有些理亏一样,想了一下,黛玉轻轻的道:“侧太妃对三弟的好,黛玉也听说了,外面风凉,侧太妃到屋子里去坐坐吧。”
侧太妃淡淡的笑了一下,道:“不知不觉竟然说多了,王妃不要在意才是,今天不进去了,我还要去渝儿那里看看,等以后再说吧。”
看着侧太妃离开,紫鹃悄悄地走上来,低声道:“王妃,侧太妃今日这是怎么了。”摇了摇头,黛玉轻轻的道:“我也不知道,平日好像也没有这样多话的。”
晴朗的午后,黛玉刚刚歇起来,就听到外面紫鹃和雪雁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唤了一声,黛玉道:“你们两个在那里地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紫鹃道:“雪雁刚才说,院子西北角有一片梅花开了,远远望去,煞是好看。”见黛玉不做声,紫鹃又道:“王妃不是很喜欢看梅吗,紫鹃还记得当初在贾府里赏梅的事呢,可惜院子这几棵因为挪地方,竟然迟迟不肯开花,白害的我每日都过去看看。”
黛玉没有做声,想起以前栊翠庵的梅花,不由道:“好吧,反正闲着也没事,我们看看去,说起来,我还记得当年她们做的咏梅诗呢。”
紫鹃也笑着道:“是啊,我也记得,二爷和琴姑娘站在一处,老太太还把二爷当成了女孩。”“那时大家多热闹。”黛玉轻轻叹了一声,道:“可惜如今却再也没人陪着联诗咏梅了,而本来高雅的赏梅,想不到却成了暗算陷害的借口。”
紫鹃知道黛玉又想起那日西府的事,忙道:“王妃,我看到外面有个花瓶挺精致的,我们先沽满水,等会采一枝回来放着,让房里多点生气。”雪雁忙着去找花瓶,黛玉道:“你小心些,当心梅花没采来,你先把花瓶砸了。”
披上斗篷,外面的阳光正好,沿着曲折的小径,风徐徐的吹来,带着淡淡的清寒,路旁的花草有很多已经没有了绿意,有一种冬日的萧索。
远远地便有一阵清香飘来,黛玉贪婪的嗅着,低声道:“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还没拐过镂墙,却听一曲悠悠的笛声徐徐传来,笛声清越空灵,宛如空谷幽泉般,不带一丝的俗尘。
眼前一下子闪过一双清澈透明而又羞涩的眸子,黛玉的步子不由缓了下来,静静的立在那里,一曲《梅花落》吹下来,虽然还没有看到梅花,但却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满树的梅花在雪中纷纷绽放。
紫鹃和雪雁望着黛玉,低声道:“王妃。”抬起头,黛玉低声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踏进月亮门,黛玉只觉得眼前一下子被红色和白色的对比所震撼,正中一道青色的甬路把满园的梅花一份为二,左边是刺目的红梅,右边是逼人的白梅,身处其中,让人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梅园深处,一个单薄的蓝色身影隐在丛花密枝中,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由回过头来,水渝那双清澈的眸子惊讶的看着门口的黛玉。
亲切的一笑,黛玉轻声道:“原来是三弟的笛声,好一曲《梅花落》,怡情意境,让人闻曲便身临其境。”
水渝愣了一下,本来苍白的脸上不经意的泛上一丝红晕,横握着玉笛,轻轻地低下头,道:“王嫂夸奖了。”
看着水渝低头之间的那一份羞涩,想起温宁告诉自己的那一个活不过16年的事实,黛玉的心不由为这一个腼腆清秀的小叔子感到悲哀。
轻轻拈起一段梅枝,黛玉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一片寒梅真真占尽了风情,三弟的笛声更是锦上添花。”
回过头来,黛玉嫣然一笑,亲切的道:“听三弟的笛声,绝非一朝一夕之力。”水渝或许觉得隔着那么远回话对黛玉有些不敬,便缓缓的走过来,低声道:“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让先生叫我,不知不觉就会了。”说完,竟不由自主的咳了几声,接着不好意思的道:“刚才光顾着吹曲,竟忘了自己的病,让王嫂笑话了。”
有些同情的望了水渝一眼,黛玉想起的是自己那早已夭折的弟弟,虽然脑海中没有他的影像,但在黛玉的眼中,就是眼前这个瘦弱清秀,未语先低头的样子。
雪雁欢快的笑声打断了黛玉的沉思:“王妃,我们是采左边的梅花还是右边的。”紫鹃狠狠的瞪了雪雁一眼,道:“你不想想,红梅多喜庆,正合王妃如今的身份。”
看着眼前的白梅,如琼枝堆雪,如梨花初绽,黛玉轻轻地道:“其实我倒喜欢白梅的高洁,不染俗尘。”
水渝也低低的道:“小弟也觉得,或许这边的梅花更适合王嫂,‘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淡淡的一笑,黛玉道:“原来三弟也是妙人。”水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弄着碧色的笛子,本来苍白的脸色竟微微红了。
雪雁在一边招手道:“王妃,你看这一枝怎么样。”黛玉对水渝点了点头,便分花扶枝的走过去,只听雪雁啊了一声,黛玉只觉得发髻被什么扫了一下,右边的簪子被梅枝碰到了地上,雪雁急步走上来,心疼的捡起掉在地上的簪子,低低的道:“真可惜,这还是以前姑娘扬州……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