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垂头沉思,看不出喜怒。
可脑海却纷乱一团。
他所想的,却不是陆惊涛成为准道师一事,更不是日后白鹿书院习武之事。
在陆惊涛被指有道师之体后,冯周两家纷纷俯首称臣。
那一刻,陆凡莫名激动。
酝酿了七年的杀父之仇,终于可以报了!
以陆家实力,绝对可以彻查当年之事。
可是,让陆凡极度失望的是,陆家高层竟似没有丝毫追究当年之事的意思。
极度失望之下,却也慢慢猜测出了陆家一干高层的心意。
若陆家一步步强大到可以清算当年之事的地步,仇肯定是要报的。否则,便会寒了一众供奉的心,但现在……
陆家,已今非昔比。
如今的陆家,一飞冲天,拥有了浑雄势力,区区一个气血境供奉,早已不被看在眼里。
毕竟,当年一事,虽然陆家损兵折将,但大抵都只是供奉以及外围族人折损,没有牵连到真正意义上的高层。
而今,冯家更肯俯首,其整个家族的实力乃至于这些年经营所积累下的人脉、渠道,都是陆家壮大自身的必须。
一轻一重,取舍一眼可明。
陆凡极度失望,更感到失落,对陆家所抱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上位者,无情!
明悟到这一节,陆凡更清楚的意识到,无论是当初父亲在陆家的地位,还是而今,如今自己被送入白鹿书院深造,都只是一种赤*裸*裸的利用。
弱肉强食,上位所思,森冷至此!
七年的苦难磨砺,早就将陆凡锻炼出来,思绪足以与许多深谋远虑的成人媲美。其智谋,甚至都足以令一些自诩谋略过人之辈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只是,陆凡早熟,并没有将这一些显露,而是深深的埋藏。
一旦显露,对他不利!
“看来,想为父报仇,唯有靠自己了。”
陆凡内心叹息。
尽管一直就有这份意识,但直到如今,彻底看清陆家的决绝冷酷,才算是真正死心。
意念无比坚决起来。
“白鹿书院!”
不由间,陆凡对白鹿书院,更多了几分期望。
若是自白鹿书院学的绝世武学,成为盖世武者,称雄一方,那么,想必陆家也不会阻拦他复仇。再者,就算阻拦又怎样?
引刀成一快,本就是武林人的本性。纵然陆家有了道师,可那又如何?就算多十位、百位,这个仇,陆凡也还是要报的!
各有所思中,马车疾驰如飞,快速将青牛镇化作了一道地平线,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外。
直指青云城!
终于,马车快速奔跑间,前方出现了一道宏伟的地平线,最终,在马车急速奔跑间,快速放大充实,化作了一座巨大城池,边缘之地在众人视野之外,根本无法望见。
临近城门,但见城门墙上篆刻两个大字——青云!
青云城到了!
在城门口,有不少行人排队,规规矩矩的接受守城士兵的检查。
按常理,此时马车也应减速入城。
可胡大先生丝毫不将马车减速,依旧横冲直撞,大有就此进城的意思。
车马横行,冲力何止千斤?一旦有所碰撞,撞者纵有武学在身,亦是必死无疑。胡大先生对这些人视若无睹,但马车上的孩童,却不由自主的吓得面色惨白。
这一刻,就连一路趾高气昂的陆惊涛,也不例外的露出一丝惊容。
“他……”
一个守城士兵大怒,正想喝骂,一抬眼望见马车上方标识,立即色变,急忙闭口的退避一旁,任由马车驰过。
马车上的标识,赫然是白鹿书院独门标记。
在这座城池,白鹿书院足以肆意纵横,其底蕴令其有这种嚣张跋扈的资本!
“啊……”
马车大力冲撞,将一位躲闪不及的迟暮老人带倒。尽管只是轻轻一擦,但这位老人左臂衣衫还是破碎一片,露出一截血肉模糊的枯瘦胳膊。
老人倒地,白花花的胡须乱颤,浑身颤抖的痛苦呻*吟,显是痛苦难当。
“妈……”
旁边一个不知是这老汉儿子还是孙子的年轻汉子被激怒,脸色涨红,正要破口大骂。
“噤声!小兔崽子,不想活了!”
老汉吓得面如土色,不顾痛苦的急忙制止。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以胡大先生气血之巅的武道修为,耳力何等灵敏?纵然百丈外的叶落声,都可听闻。况且,如此之近?
即便有车马辘辘声,喝骂声依旧响彻。
胡大先生脸色微沉,冷哼一声。
“蓬……”
一团劲风破空之声自马车中尖锐而出,猛然击中那年轻汉子胸膛,只听得“咔嚓”声响中,那年轻汉子惨叫一声的被抛飞出去数丈之远,重重跌倒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老汉惊骇,急忙扑往那年轻汉子,将其抱住。
却见年轻汉子胸膛塌陷,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胸骨,嘴角咕嘟嘟冒血,四肢抽搐,眼见不活。
“我的孙儿……”
老汉绝望悲号,难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
“哼!口出妄言,辱我白鹿书院,当诛。念是首犯,只诛一人,再有下次,诛灭九族!”
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句空荡荡的话语。
话语冰冷,说话的正是胡大先生。
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霸气!绝对的霸气!
不独是霸气,这更是霸道!无与伦比的霸道!
蛮不讲理!飞扬跋扈!
良久,无人敢言。
直到马车绝尘而去,消失在视野之外,才有人语嘈杂。
“哼!什么东西,仗着会几手功夫,就敢胡作非为!就不怕大夜律法么?”
“老人家,刚才那凶手不是说了么?好像是什么白鹿书院的?我看你孙儿是活不成了,不如料理一下后事,就去衙门告状!让大老爷替你做主!”
几个路人围观,纷纷建议。
“我老儿孤苦一生,只有这一个孙儿成活。这一次,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为孙儿讨一个说法!我可怜的孙儿……”
老汉说着说着,再一次哭号起来。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当那白鹿书院是谁都能进的私塾么?”
一个老兵不屑的讥笑。
“白鹿书院,可是尚武书院,整个书院,不知出了多少武林高手,枭雄豪侠。就连我们城主大人,都是白鹿书院的学生。整个白鹿书院的实力,说出来吓死你,整个大夜国江湖,只怕有三成以上的派主、帮主,都与其有瓜葛,军伍中,亦有不少高级将领,是出自白鹿书院。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朝廷一等大员、封疆大吏,想要动白鹿书院,都要三思,况且区区一个衙门的七品县太爷?
别说县太爷压根不会管,就算有心管,只怕执法的官差还没到白鹿书院,县太爷的脑袋就搬家了!依我看,说不定老头你刚去县衙门报案,就会被乱棍打出来,这还是好的。若是倒霉,被县太爷直接抓去,送给白鹿书院处置都有可能。到时候,你可就真的要株连九族了。
老头,识时务些,别连累了亲眷!”
这老兵油子虽然瞧不上这些乡夫,但也不得不劝说两句。
毕竟,万一事情闹大了,白鹿书院追究下来,将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虽说这事本来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但那白鹿书院,又岂是讲理的地方?
白鹿书院作为整个青云城最巅峰的势力,超然物外,虽说如陆家等到一定层次的势力,都如雷贯耳,心怀敬畏之心。可,因这些路人太过平庸,居于底层,反而所知不多,甚至都未曾听闻。
此刻,一个个听了,都不由愣住。
白发苍苍的老汉,更是怔然。
他一大把年纪,总有几分见识,但白鹿书院并未听过,只是觉得白鹿书院那般横冲直撞,明显是肆无忌惮,定是某些大势力豪门。
但想来,总也超脱不了衙门辖制。可万万想不到,白鹿书院竟有这般大的来头。
孙儿的仇,是注定报不了了。
老汉很是清楚。
虽说他已然没有嫡亲,但旁系亲属总还有几个,不能不顾及。
想到这里,老汉更是绝望,望着已经断气的孙儿,悲从中来,再度嚎啕大哭。
众路人摇头叹息。
老兵油子漠然。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早就麻木不仁。不说白鹿书院,就是其他豪门,又有哪个不是草菅人命,视人命如草芥?
(准备签约事宜了,明天开始,一章尽量三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