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不亮,云素锦便睁开了双眼,看了看李瑜书还在沉睡,轻手轻脚地起床。
“小点声,别吵着了少夫人。”
李瑜书耳力不弱,听着房门外可以压低声音的吩咐,微微一笑。早在云素锦一有小动静的时候,李瑜书就醒了,多年的习武生涯让他状态上一直保持着很好,又加上暗影训练的经历,他更能够在身边有点小动静就反应过来。
三天来,云素锦都是保持这早起的作息。李瑜书知道,这是跟他当时学武时师父的要求。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綦宁这十全美人的称号不是白给的,样样精通且样样神通。云素锦这是在重复李瑜书当年习武时的历程,而且她在没人监督的时候还是严格执行。这一点,让李瑜书很是惊叹。
要知道,要达到綦宁的要求,这里面的艰辛可想而知,更何况綦宁那“重男轻女”的性子,云素锦要做到被綦宁承认,想必是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妻主,这是?”李瑜书看着云素锦在指挥着众人收拾东西,微微觉得有些不真实,按着师妹往日里的习惯,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前院里锻炼。李瑜书没想到等他来到马车前准备让下人把礼物往上搬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家这个原本不应该在此处的师妹担起了他的事情。
云素锦抹了把因为“日常晨练”而出的汗,抬眼望向李瑜书,笑笑道:“夫郎,起了?呵呵,早些收拾也省得你忙碌一番。可是用了早膳了?怎么不多吃些?”在外人面前,云素锦一直保持着“恩爱夫妻两相宜”的姿态,亲热而守礼地跟李瑜书打招呼。
“额,已经用过了。如此,便是多谢妻主体贴。”李瑜书自然能够配合得好好的,一副标准的新婚后男子贤淑模样。
“行了,绿竹,到前头去,这里便是由我与少夫人坐了。”
“哎!知道了,小姐。小姐,坐好了,这就走了!”绿竹大嗓门回答了云素锦的话,示意车夫赶紧驾车,免得误了自家小姐带着少夫人回门的时辰。
镇远将军守卫大梁边疆多年,数次打败了来犯的乌部,可谓是战功赫赫。今上惠帝等位之后,边疆因着有镇远将军守卫,算得上是高枕无忧,从惠帝赏赐给镇远将军的封号便可知。镇远,有此人镇守边疆,外敌便不敢来犯。镇远将军李从义的威名,不止令外敌胆寒,更是令皇帝也生了些猜忌。
镇远将军府坐落在京城朱雀路上,那是王公显贵们所在。皇帝赐下这府第当日,便是令人务必使将军府看上去金碧辉煌、大气恢弘。种种手段,都是宣告着皇家的权势与威严。
镇远将军连自己的府邸都不能做主,怎么会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李从义也只能既是庆幸又是心酸自己没有继承家业的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在大梁,不能继承将军府的家业,更不能用一腔热血进了仕途在朝中效力,更不能学了她一身的本事、去领军作战。只是,为了跟惠帝表明自己的心意,为了安惠帝那颗帝皇心思,李从义并不教孩子半点武艺,还学着寻常人家一样,从小培养儿子的文才。更是把自己的儿子,起名唤作:李瑜书。
“到了?来,夫郎,小心些。我扶着你。”云素锦先跳下马车,小心扶着李瑜书走下来。她很清楚,这是在外头,更是在李瑜书的家人面前,自己更应该好好地体贴李瑜书,好让他的家人安心放心。
李瑜书从容而优雅地下了马车,尽现世家公子的风范与教养:“谢过妻主。”
“公子,总算来了,这是姑娘吧?小的明安见过姑娘。”一个粗壮剽悍的妇人上前问候,招呼了李瑜书后,看见云素锦扶着李瑜书的手后才开口问云素锦的好。
“明安婶婶,您随母亲多年了,哪能让您给瑜书扶着啊。您啊,您就歇着让年轻人来好了,非要自己出来接我,我们。”李瑜书话是在责怪明安,可是语气里的尊敬与关心倒是真真的,同时也在给云素锦提醒,这是他母亲的老部下。
云素锦从善如流,伸手去搀扶明安:“不敢不敢,明安婶婶快起来。您客气了,素锦年少,正是……哎,正是要您多担待的时候。”嘴上说着话,云素锦赶紧使力扳回来。
正是明安,她的手却在云素锦刚刚搭上她的时候开始用力,意图试试云素锦这个新姑娘的成色。
好在云素锦的锻炼也不是白给的,加上綦宁那“强筋健骨”药浴的作用下,应对明安这实实在在的“下马威”毫不露怯。最后要明安“多多担待”正是云素锦把明安的手给扳了回来而言。上门来做客,对面又是跟自己父母差不多的年纪,更是征战沙场值得尊敬的军人,云素锦扳回来就作罢,留给明安面子。
“呵呵,你这妮子……”明安被指派出来接这个回门的新姑娘,自然是镇远将军的意思。明安在一众部下里,武艺力气都是上乘,最重要的是还是个有脑子的。要是换不知尺寸、脾气火爆的明勇与明忠来,少不得得罪人。新姑娘上门,也不能做的太难看。
云素锦调皮地笑笑:“明安婶婶,我可以进去了吗?”
这是在镇远将军府,李瑜书自然不能干看着,何况他带来的云素锦的表现也是长脸,当即拉着明安的手笑道:“婶婶,说这么半天,我都饿了。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当然,当然。走吧,将军正等着你们你。”
一行人正欲迈进大门,一声雷吼就凭空出现,“哪呢哪呢,让我来看看这哪家的新姑娘,是不是长得五大三粗!”
李瑜书与明安面面相觑,脸色颇有点难看的样子。
云素锦被这一声下了一跳,还未等看明白情况,一条风风火火的身影就冲了过来,一双长满茧子的手拍在了云素锦的肩膀上。好家伙!这一下,成色十足,力道堪比熊掌,饶是云素锦身体素质强悍,也被拍了个踉跄。
“哈哈,好!不错不错,这倒是没被俺给拍死。”此人看云素锦并没有躺下,有些满意,围绕着云素锦转了几圈,对她那身材不甚满意,怒道,“怎么滴就是个竹竿子?”
“婶婶。”云素锦站稳身子,行了个礼。
不料,这女子又是发怒:“哪个是你婶婶,就你这个身材,给俺当个撑衣服的都不够。”
“……”云素锦无语,这是遇见了个浑人,也算得上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明安一看明勇一出来就知道糟糕,不过还好这个新姑娘扛住了明安的熊掌,但是这样明安也不敢放松。她就知道明勇这浑人一来就会出事,果不其然,明勇浑话一出,就干了得罪人的事。这浑人犯起混来,明安也制不住。
关键时刻,制得住的人来了,声音都带着点威严,“停手。来了就进来吧。”
“是,将军。姑娘,公子,里面请。”明安赶紧呼出口气,将军真是来的太是时候了。
只剩下明勇一个人站在原地,好半响才大声嚷嚷:“老大!俺干啥呢?老大,老大,俺咋办呢!老大……”
奉茶落座,宾主言谈尽欢,才怪。
李瑜书不再是那副庄重的模样,扭过头看向了另一边。
镇远将军李从义两鬓微霜,双目旁爬上了鱼尾纹,端坐着就让人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气势。半生染血,杀气与煞气就算再掩藏,也会在不介意2流露出几分。她端着茶盏不咸不淡地喝水,招呼了云素锦一声后,便再也不说话。她本就少言,现在儿子在三日回门的时候还给自己摆脸色,更是不想多话。
云素锦端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眼睛余光扫了眼一副不愿意多言的李瑜书,又看看镇远将军,放下茶盏,拱手抱拳:“泰水大人,妮子今日才来看望您,真是惭愧……”
“……”镇远将军还是不说话,这一下又冷了场。
云素锦内心只想咆哮,自己刚刚好撞到了母子不合的枪口上了!唉,算了,谁让自己是大女人呢,得,干点大女子该做的事情吧。云素锦内心吐了个槽,保持着脸色不变,事实上她那面瘫脸上也没几个表情:“将军,请容许妮子我这么称呼您,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甘洒热血写春秋,将军这样的军人实在是妮子的榜样。妮子更是敬佩的很。”
“嘿!甘洒热血写春秋!你这妮子,这话说得好听!”跟刚刚明勇差不多的嗓门想起,好在云素锦早有经历,这一次倒是没被吓到。
来人看起来在镇远将军府的地位颇高,镇远将军这样严肃的人也没有斥责她。李瑜书在扭头生气间还给此人行了礼。
这人一进来,先是赞赏了下云素锦的话,又对闹别扭的李瑜书说了句“来了,娃娃”,这才对着正中央的镇远将军一抱拳道:“将军……靠山王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