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锦分析半天,只以为女尊世界里的人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以为李瑜书是与自己一般,今天来了“大姨夫”,所以一股脑儿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注意事项都告诉人家,生怕因为资讯不发达而且早早丧父的李瑜书没有这些经验。
淡淡的嗓音,温润的语调,飘荡在这间新房里,也轻轻地萦绕在李瑜书的心头。镇远将军本就是粗枝大叶,身为母亲也不好怎么关心自家儿子,更何况母子两个还有芥蒂。李瑜书何尝被这样的温暖关心包围过,用尽力气把感动到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下。李瑜书躺平身子,望向蚊帐顶,故作一片云淡风轻:“嗯,记住了。还有何事?”
云素锦没敢看向李瑜书,收了心神,还是啰嗦了一回:“无事了。对了,人前你可以给我留点面子吗?额,我也不要求你我怎么相处,这个可能是我有些儿强求了,你好好待母亲父亲……”
听着枕边人安静而又规律的呼吸声,云素锦住了嘴,也知道自己强求了,心中默念,晚安。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负责,只因为,这个世界女子是强势的一方。我站在强势的位置,所以我会保护你。虽然我们只是利益的关系,但是我还是会风度地照顾你的!
云素锦感慨万千,也是扛不住困意,合上眼睛,慢慢睡去。只留下红烛,点滴到天明……
“媳啊,既然你入了我云家,那也是这家的份子了。锦姐儿年轻不懂事,你可要多看管看管。”云卢氏和蔼开口,显然对于自己很快就能报上孙女而由衷高兴,心中直道阿弥陀佛,决心等一下就让云母去给列祖列宗上香祷告。
女尊世界里,女子可以占用所有称呼,甚至有时候说的儿子也是说女子。而男人,有时候只有几个称呼,就连称呼,也不得不依附女子。媳,便是男子称呼里的一个,以女息为活,叫媳,大媳二媳。而云家就一个嫡女,自然不加任何修饰。
李瑜书垂首低眉,一番恭敬,端出了将军府的好教养来:“婆父谬赞,媳不敢。妻主,为天,媳自然以她为生。”
云母则是一番嘱咐对云素锦说:“锦姐儿,既然成了亲,你可要收了性子,好生养家。不得欺负媳来,小心将军府找我们要个说法!”
云素锦低头忍住偷笑,母亲这般话说是在自己不要欺负将军府的人,实则是让自己行事不要堕了云府名头,看来亲家势大,母亲也不是这么云淡风轻了呢。云素锦点头称是:“孩儿明白,行事必定掌握好分寸。”
说了一番话,敬了茶,二老又发了压腰钱,抱孙女心切的两人就笑眯眯让这对新人下去了。新婚燕尔,自然是蜜里调油,云卢氏是过来人,自然知晓立威风也不是这几日。
本职工作为仁和堂医生兼东家的云素锦,对于没什么生意的仁和药铺也不去了,心里毫不在意给自己放了假,婚假。只是嘱咐绿竹收拾前院小书房里一些陈设,添加些器具,云素锦在其中摆了些书籍笔记。
两人之间也不是特别熟稔,更谈不上什么“你侬我侬”。云素锦也只是忙着让李瑜书适应这家,比如丫鬟侍儿的安排、嫁妆的安置。不过由于这些琐事的陪同,两个人彼此之间的生疏倒是少了许多,相处起来稍微少了尴尬。
李瑜书安坐在椅子上,由着听雨伺候自己,有些疑惑道:“妻主,那那日晚上的……”后面的话,饶是李瑜书行为大胆,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云素锦笑笑,因为一张面瘫的脸儿让笑容有些扭曲,伸出左手掌心,示意给李瑜书看:“就是这个来的。师父果然高深莫测,这个药膏我早就照着做了,看,都没留下伤疤。”
云素锦这话也是真心实意,虽然綦宁对她下了毒手,可云素锦若是在李瑜书面前说綦宁的不是,与李瑜书之间也不免生了嫌隙。何况,“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算是洞房那落红这关,綦宁总共救场了两次。抛开綦宁的坏处不谈,云素锦还是很感谢这个师父的。
李瑜书低头喝茶,试着把感动从心口处赶走。云素锦为了掩饰两人并未圆房的事实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而李瑜书自己却是才想到。怎能不叫李瑜书感动?
李瑜书正感动地无以复加之时,忽闻耳边传来娇弱的一声“恩人”。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云素锦听这声音,无奈回头,来人正是阮依依,一袭白衣,莲步轻移,袅袅约约,正捧着茶水,站立朝自己望过来,脉脉含情。
云素锦对这个目的不明的阮依依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但是由于跟李瑜书事先通过气,她现在倒不用担心李瑜书误会,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养着吗?”云素锦能在綦宁手下“幸存”下来,自然是熟知药性。算算时间,那并蒂香的药效也该过了,云素锦作平时态度对待阮依依。
阮依依欲语泪先流,轻轻咬牙,柔弱之中带着倔强坚强道:“是,是依依不好,冲撞了恩人与将军府公子。依依客居云府,只是想来拜见将军,拜见少夫人罢了。”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低头之时,一抹雪白的后颈露在两人眼中。
李瑜书一看,虽然在之前他就从信中知晓,也接到暗四禀报,可他却没想到这阮依依这么快就按捺不住跳出来了。将军府嫡子的架子一摆,李瑜书优雅而又端庄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淡淡道:“这龙井还真是好茶。妻主,我从将军府也带来些许嫩蕊,可否请妻主品评。”
云素锦见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内宅争斗、男子之间的斗争,还是交给他们男子吧,点头道:“如此,甚好。久闻这嫩蕊之名,却是贡品,我等还无缘得见呢!好啊!夫人请。”
“听雨,去取本夫人的嫩蕊来。妻主谬赞了,人家都是你的人了,我的自然是妻主的了。”李瑜书随机应变,余光淡淡瞟过阮依依,故意说着刺激阮依依的话。
反观阮依依,一双粉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还是直直地跪在那里,心里暗恨打错算盘了,还以为自己特意挑在这两人还在刚刚相处不甚熟悉的时候过来,就能顺利实施计划呢。
按着那人的说法,先是用自己的姿色勾.引云素锦,然后用上那人说的挑拨离间计,让将军府公子吃醋,就能够达成目的呢。谁知事到临头却不是按自己想的样子来。这个将军府公子丑是丑,可不是很好对付啊。
最重要的是,今天本想乘着药性失效之前让云素锦喝了这下了药的茶,可是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下手了。要是云素锦中了这药,还不是任我摆布,等于这偌大的云府都在手中了。
两个人施施然对坐,等着听儿的侍儿来泡茶,对视一眼,李瑜书眨了眨那双星辰般的眼睛。云素锦心知肚明,小幅度做了个揖,表示感谢。趁此机会,云素锦观察了下那阮依依,生的倒是白皙,雪颈露在眼前倒是很有一番风味,不过一想到是个男的长成这样,云素锦忽然有点不能淡定。
嫩蕊泡成,果然茶香四溢,起初只是若有似无的清气,接着就是那股子清新嫩蕊的感觉。云素锦正陶醉,只见那软公子,身子微微颤了颤,嘤咛有声,缓缓地,倒下去了。
云素锦微微摇头,心道可惜了这好茶,与李瑜书对视一眼,吩咐绿竹叫侍儿把阮依依搬了回去。
待到云素锦离开,李瑜书放下茶杯,微微攒眉,挥手制止了听雨的行动,似乎自语,又似乎宣告一般:“叫暗七开始行动。呵!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愿意放过吗?那就,拭目以待……”
李瑜书忽然放下按住眉头的双手,端着一副世家公子的态度,云淡风轻,端着茶杯。茶香袅袅,佳人翩翩。
云素锦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呆立了半响,云素锦还是找回了神智,呐呐道:“师师兄,不,夫,夫人,我去看病人去了。”终于挤出“夫人”这个称呼后,云素锦仓皇而窜。
听雨上前讨赏道:“恭喜公子了!姑娘对公子看来真是挂念的紧。公子,姑娘只是医生职责罢了,公子可别甩脸子与姑娘。”
李瑜书笑笑,道:“行了,也别在我这跟前逗趣了,好与不好,公子我还不知道嘛。你下去吧。”
听儿乖巧地行了一礼:“是。公子,姑娘早上吩咐小的,让小的服侍公子喝了补品。算起来,时辰也刚刚好了,听儿这就下去拿。”
李瑜书听了这话,不由内心一暖,原以为只是云素锦昨晚上顺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这人倒是记得牢。李瑜书对于云素锦,有了一点儿新评价,最初只是想要利用的棋子,到了现在,云素锦这般关心自己,就像温暖的太阳,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近呢。
“暗八,把口信带给太女。别暴露了。”淡淡的吩咐声,却有着杀伐果决的气势。
“是。”第三个人的声音突兀出现,倏忽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