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听得贺瑜方如此说稍稍一愣,看了一眼挟在腋下的少年一眼,朗笑一声:“倒不知这位少侠乃是令弟,失礼之处,还望少怪。”说着手下一松,拂过纪争身上穴道,真个将他放了。
纪争甫得自由,却不往贺瑜方那边去,反手一掌拍向那男子。不想那男子乃是老谋机变之辈,纪争虽然攻击得突然,却见他轻轻一闪身便避了开去,脸上却也不见恼,口中笑道:“这位小兄弟可瞧见了,非是在下要同令弟过不去,而是令弟对在下纠缠不休——”
“小争,回来!”贺瑜方不待他说完,喝了一声。
“大哥!”纪争叫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停下身形,扭脸看向贺瑜方,满脸激愤:“他们要将傅小娘带走,不是什么好人!”
“啧啧,这可真是奇了。”傅越揽着傅容的肩膀上前来,两张极其相似的面容亲密的挨在一起,看着让人有点眼晕。她冷笑一声,眼神轻飘飘的掠过纪争:“我是阿容的嫡亲姐姐,阿容离家这许久,我这做姐姐的想要把他带回家莫非还做错了不成,反倒轮到你这外人来指摘?”
纪争一时语塞,转念一想,梗着脖子道:“他、他又不想回去,你们怎么能够罔顾他的意愿,这跟强盗又有何分别!”
“小争!”
贺瑜方喝了一声,想要制止他说不恰当的话,另一边傅越闻言已经冷笑起来:“这位朋友说的话真是可笑,孩子不听话,做长辈的难道还不能管教了?我家弟弟,我这做姐姐的不能管教,偏要你这外人在这多嘴饶舌,打量我阴阳岛的人好欺负是么?!”
她眯了眯眼,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紧紧盯着纪争,形状姣好的薄唇勾出一丝冷笑:“我记得你,你不就是那个被我家阿容骗得修习阴阳倒逆经的蠢货么,不想你这蠢物倒是命大,竟然捡回了一条性命。”
她说着带上了几分惊奇的神色,上下打量了纪争一回:“你这蠢物倒有几分雅量,阿容害得你性命不保,如今你竟还站出来替他说话,莫不是——”她拉长了语调,面上显出几分暧/昧之色来,轻飘飘道,“莫不是你见我家阿容长得好,暗生倾慕之意,意欲同他两相欢/好?”
纪争虽然年少不解人/事,但也明白“倾慕”“欢/好”究竟代表了何种意义,一时不料傅越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张口结舌,瞪着一脸意味深长的傅越,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胡说些什么!”
“胡说?”傅越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睨着纪争,“果真是胡说么?我家阿容花容月貌,姿仪出众,莫说是女子,便是男儿也少有不动心的,你敢说不是因为阿容的容貌才格外对他宽容,乃至于连他害你性命的事也就此按下不提,反倒在他遇险之际挺身相护?”
这话一出,纪争瞠目结舌,手指着傅越,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
贺瑜方见状,正要开口帮腔,却见纪争涨红着脸,吭吭哧哧憋出来这么一句话:“男、男子怎能相恋,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心中不由一动,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重又咽回肚里,只将一双闪着莫名光芒的眼睛不住的在纪争身上来回打量。
诚然贺瑜方心中已经决定,要将自己对纪争的满腹心思深深藏起来,但在他内心深处,其实对于纪争明白并回应他的心思抱有深深的渴望,只是却被他强行用理智压了下去。
纪争年纪尚幼,所见所识还有限的很,也没有长辈教导于他,长到如今也只是对男/女情/事有一个懵懂的印象,即便真对向来视作大哥的贺瑜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也并不能够明白以及区分心中那份与众不同,只怕他就算察觉了都会以为这只是出于对处处照顾他的大哥的仰慕以及亲近,分毫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从那日在石缝中纪争的举动来看,贺瑜方觉得,其实纪争对他也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只是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一份不一样。
贺瑜方心中明白,纪争于情/事上懵懵懂懂,指望他察觉自己的感情并不容易。贺瑜方一边暗自庆幸着这一点,一边却又因为这一点而在心中暗生惆怅失落。
庆幸的是纪争并不知道自己对他已然不是单纯的兄长爱护照顾幼弟的情义,这样他就能够在对方还未察觉的情况下及时挥剑将自己不该有的心思一剑斩去,避免将对方拉扯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失落惆怅自然是因为自己的满腹心思得不到回应,一边又要为了斩断这不该有的情思而烦恼苦闷,整日患得患失,纠结郁闷。
自察觉自己的心思以来,贺瑜方一直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中。理智上,他明白自己应该及时挥剑斩情丝,以避免事情失去控制乃至于无法挽回;感情上,他却又在心底暗暗期盼着纪争能够明白乃至能够对他有所回应。
他一边用强大的理智压制住自己心底那一份蠢蠢欲动,严厉地告诫自己不能越雷池一步,一边又暗存侥幸——若是师父知道了自己的这份心思不会阻拦呢?若是自己能够有办法让长辈们认可这一份与众不同的感情呢?
贺瑜方并不是冲动且不考虑后果的人,相反,他表面上爽朗,实际上思虑颇多,是以并不会因为这一丝侥幸的心理就贸然将自己的心思像纪争剖白,但不可避免的,因为心中存了这一丝侥幸,他心底深处也存了一分期盼与渴望。
因为这一分期盼与渴望,他并没有及时制止傅越的讥刺,只是紧紧盯着纪争,不放过对方的丝毫微小的动作与神情。
我并没有告诉他任何事,都是那个自称是傅容姐姐的小白脸太过厉害,分明是仗义相助也被她说成了**不明。贺瑜方心底默默想着,察觉到心跳在听到纪争的话时不争气地快了几分。
男子为何不能相恋?
生而为人,便是有违天道伦常,又有谁能够真正控制自己的心思情感。欣赏这个人,亲近这个人,倾慕这个人,种种情感俱是发自本心,本心如此,让我如何能够阻止这样的情感产生。
说吧说吧,让他也知道,男子也能相恋。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不违反律令,也不危害人群百姓,便是倾慕男子又如何?
贺瑜方不着痕迹瞥了傅越一眼,嘴唇微抿,视线重又转回纪争身上。
少年犹显瘦弱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脸色涨得通红,连带耳根都红得要滴下血来似的,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脚步微微后撤,看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暴起揍人了。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也或者是心中藏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贺瑜方总觉得少年虽然表现出来一副愤怒的模样,但那眼神却有些发飘,时不时往他这边溜一下,看着似乎有些心虚。
不错,就是心虚。贺瑜方瞧着纪争,微微眯了眯眼睛,脑海中转过一个念头,唇角不由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细小弧度。
纪争的心思简单直白,从来不懂的加以掩饰,也向来不是个能忍住自己脾性的人,放在平时,若听到有人诋毁于他,他的第一反应一定会是暴起揍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心虚气不足的试着反驳。
他是真的心虚了。
为什么会心虚?
自然是因为傅越说中了他的心思。
那又是什么心思呢?
自然,是男子相恋的心思了。
那么纪争真的和傅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么?
贺瑜方觉得,与其说纪争是同傅容有些不清不楚的情感,还不如说纪争因为傅越的这一番话明白了一些事情,了解了一些事情,进而因为这些了解察觉到了心中的某些心思。
或者就是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不同。贺瑜方暗暗想着,唇角因为这样的想法止不住地往上翘。
或者不知情的人就要以为纪争是真的对着傅容怀有不一样的心思了。
譬如傅越,她的一双如刀利眼轻易就看穿了纪争的心虚,心中讶异自己误打误撞竟然猜对了的同时,她的唇角亦勾起一丝自得的微笑。
蠢物,她想。
“男子为何不能相恋?”她反问了一句,语声却前所未有的温柔起来,甚而带上了一丝慵懒的意味,如同轻羽拂在心上,勾得人心底痒痒的。
“我家阿容容貌出众,姿仪不凡,教人见了就心生爱慕,你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因此而倾慕阿容有什么奇怪的?”傅越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抬手轻轻抚摸着傅容的脸颊,细腻白皙的肌肤不只是看上去好看,摸上去感觉更加好。
傅容极力忍住身体因为她的接近而生出的颤栗之感,瞪着眼睛对她怒目而视。傅越却从中轻而易举的望穿了他藏在眼底的恐慌和惧怕,翘了翘唇角,心情忽然变得极好。
不管你怎么逃跑,不管你因为别人改变了多少,你的颤栗和恐惧都为我而生,你的存在是为了让我踏上更高的台阶,站到更高的地方眺望风景。
你只能是我的,亲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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