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
随着这个日期的临近,越来越多的江湖人聚集在青阳山左近,连带青阳山脚下酒肆茶馆的生意都好了数倍于往日。
“听说了么,金刀门也叫那魔头给灭了门,见今就剩下几个歪瓜裂枣,看着怕是要断了传承了。”
酒肆中如今议论的都是关于血魔出世的消息,不管有没有见过血魔,说起来都像是亲眼见过一般。
“老夫是亲眼见着那血魔出手杀人的,啧啧,那叫一个惨哟。”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拍着大腿,连连道:“那血魔乃是个老妖怪,到如今活了足足有百余岁,偏生头发胡子都是乌黑,一张面皮连个褶儿都没打,看着像是三十许人,哪里能和老妖怪搭上边。老夫要不是亲眼瞧见他杀人,还真不知道那就是魔头。”
旁边的人听得热闹,凑趣道:“您老遇上了血魔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倒是好造化。”
老头得意道:“这有什么,老夫不止见过那魔头,还同那魔头一个饭桌吃过饭呢!”
这牛皮就吹得有点过了,有人便嘲笑道:“老头,你这牛皮吹得没边了,还一个饭桌吃过饭,你怎么不说你和那魔头还一个被窝里睡过?”
酒肆里听到这话的人哄然大笑,一人边笑边道:“若那魔头是个女的,哪怕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呢,一个被窝里睡着倒还有些趣儿,可惜我却听说那魔头乃是个大老爷们儿,实在不美,不美。”
有人哈哈笑道:“老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女人有女人的好处,男人有男人的妙处,若是你尝过滋味,说不准这男人的滋味倒比女人还要好些。”
此言一出,酒肆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老头见人不信,急赤白脸的分辨:“你们别不信,老夫说的这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假话,管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哟,怎么还赌上咒了,您老接着说,咱们听着就是。”虽然知道这老头说的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但单单喝酒颇有些无聊,人们便撺掇着老头继续编故事。
老头见有人肯听了,反倒不急不忙起来,端着酒碗滋溜滋溜喝了个干净,抬袖抹了一把唇上的酒渍,拈着下巴上稀疏几根胡须,慢条斯理道:“老夫为何要说同他一个饭桌吃过饭?这是有缘故的。当时老夫赶路累了,恰巧路边有个茶寮,便进去歇一歇脚,打算过了晌再走。那茶寮子就在官道边上,来往人极多,在那处打尖歇脚的人也多,不到晌午就满满当当的。老夫因去得早,便独个儿占了一张桌子,不想后来进来几个人却没处坐了,老夫见是江湖同道,便招呼他们一道过来坐。”
“想来那就是血魔了?”听到此处,一人插嘴笑了一声。
老头瞪了那人一眼,继续道:“那几人见老夫招呼,便也就过来坐了。初时老夫还没觉出不对劲来,因那几人还请老夫喝酒,老夫还觉得这几人颇是爽快豪迈,心里便起了结交之意,同他们喝起酒来。直到中间一个人因喝多了不小心露了行迹,老夫才觉出不对,暗中观察了一番,不想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发现那就是血魔了?”
老头说到此处本待吊一吊众人胃口,做出一脸惊骇之色,不想先前那人又笑了起来,登时就恼了,冷冷淡淡道:“你们若是不信,老夫便不说了。”
“别啊别啊,他不听我们还要听呢,您老接着说,接着说。”一旁的人连忙道,杵了那不长眼的人一个手肘,又殷勤地给那老头倒上酒。
老头这才满意了,瞟了那人一眼,哼了一声,继续道:“老夫觉出不对劲,装作喝醉了酒,暗暗打量这几人,这才发现他们的不同之处。”说到此处,终究忍不住卖个关子,“你们猜,那些人长得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总不会是个鬼模样。”先前插嘴那人嗤了一声。这回不等老头说话,坐他旁边的人直接端起酒碗给他捏着下巴强灌了进去:“喝你的酒吧。”
老头见状神情稍缓,道:“这位兄弟虽然言语不讨喜了些,却也没有说错。”停了一停,稍稍加重了语气,“这几个人还真就是个鬼模样。”
“这却是怎么说,怎么就是个鬼模样,你先前不是还跟他们一道喝酒么,怎么没看出来?”旁边有人适时插嘴。
老头摇了摇头,道:“先时他们没露行迹,老夫如何分辨得出来。只喝多了酒之后那些人便藏不住了,一个个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嘴唇是血一般的红,老夫悄悄打量着,还瞧见那为首之人嘴里生得好一口利齿,总有野猪的獠牙那么长,还闪着寒光,店家送上来的整个的烧猪蹄就这么喀吧喀吧几下全进了他肚里,瞧得老夫心惊肉跳。”
旁边有人本来是没有听老头说话的,这时听了一两句颇觉得有趣,便插嘴道:“有些人生来就是奇异些,这怎么就能证明那就是血魔?”
老头摇摇头,道:“先时老夫也觉得如此,要不是后来亲眼见着那人杀人,老夫也不能就把他跟血魔联系在一起。”
听到此处,有人笑了起来:“杀人有什么了不起,大家伙儿都是在江湖中人,谁人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谁人手底下没有两条人命,偏生那人杀了人就被你认作是血魔了?”
“话不是这样说。”老头摇头摆手,苍老的脸上竟然认真起来:“要说杀人,咱们这些人手里都沾了人命,但你们可曾见过生喝人血生吃人肉的?”
“这倒也不是没有。”沉默了一会儿,一人道,“我听说武林中有个恶人唤作活人张,专以吃人肉为乐,虽然这样的恶人少见,也并不是没有。”
老头冷笑:“活人张虽然好吃人肉,却是惯吃熟肉,你们可见过生生用牙齿将人身上的肉一块块咬下来吞进肚中,活生生将人折磨而死的?”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惊悚,酒肆中人们想一想那样的场面,禁不住打一个寒颤,赶紧摸一把争先恐后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倒一碗酒喝下去压惊。
“若非亲眼所见,老夫也不敢想象,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令人发指的手段。”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作孽啊。”
众人瞧他神情不似作为,一时半信半疑:“您老说的莫不都是真的?”
老头闻言拉下脸色,冷笑道:“老夫只管说自己看到的,你们爱信不信。”
周围众人一瞧这老头,噗的一下笑出了声,这老头,分明是编的故事,自个竟还当了真,真是好笑。
但他们也只是听个趣儿,并不在意消息真假,如今的江湖中,若是谁人不知道一点儿血魔的消息,定要被人嘲笑消息不灵通。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酒肆里头真见过血魔面目的怕是一个都没有,须知与那血魔打过照面的都已经去地府拜见阎王爷了,哪里还能在这里谈论血魔的长短。但就是这样,也不能打消人们谈论血魔的热情,许多消息原本就是捕风捉影,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就连首先传出来消息的人都不能分辨真假。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天星派掌门卢俊山率领的门人全军覆没的消息便显得格外的不真实了。须知天星派乃是江湖上数得着的大门派之一,天星派掌门卢俊山一手摘星掌颇有神妙之处,武林中能胜过他的同辈人不超过二十之数。
这样的武功高手,更别说卢俊山率领的俱是天星派的长老精英,各个功力深厚,这样的阵容,就算那血魔实力实在强横,也没有生出来三头六臂,怎么说灭就给灭了?
怎么听这消息都是假的啊!
“我觉得,这消息,是真的。”
贺瑜方神情十分凝重,目光扫过神情讶异的纪争和傅容,他道:“我看过门中的典籍,知道血魔若是成了气候会有多么可怕。”叹了口气,“昔年为了诛灭血魔,整个武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将血魔诛杀,以致劫难过后武林中人才凋零,直到百年前才恢复元气,若是如今这血魔真成了气候,怕是数百年前的旧事又要重演了。”
“这血魔这么厉害?”纪争十分吃惊。
贺瑜方叹了口气:“要不是这魔头厉害,又怎么会召开诛魔大会,聚集整个武林的力量去消灭他呢?可惜从前那魔头未成气候之时谁都不曾注意到,要不然……”他顿了一下,道:“赶紧吃了饭,咱们好早点赶上山去,同师父他们会合。”
经过大半月的风餐露宿,三人总算是赶到了青阳山,这便要赶去山上同试剑堂的师门长辈会合。
匆匆用过饭,三人踏出酒肆门口,忽听一个声音道:“瑜方,你怎么会在此处?”
贺瑜方闻声转头,看清来人后急忙行礼:“俞师叔。”
俞向白对着他点了点头,又看向纪争同傅容:“这两位少侠是——”
【不好意思哈,昨天是真的没时间码字,那个啥,找时间我补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