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贺瑜方刚用过早饭便想出门。
昨晚他用树叶给小孩写了名字,回来后想想又铺纸磨墨,亲自写了“纪争”两个大字,预备今天拿去送给小孩。
一想到小孩拿到后那眼睛都笑弯了的模样,贺瑜方的心情就忍不住飞扬起来。
谁想脚还没迈出院子就被师父叫住了。
“你要去哪?”
秦鹤背着手踱步过来,十分威严。
“师父。”贺瑜方乖乖地收回脚,低眉顺眼的叫了一声,不一时又抬起头来:“您老有事?”
秦鹤捋着胡须的手一顿,瞪了他一眼,斥道:“说的什么话!没事我就不能叫你了?!”
贺瑜方挠了挠头,一脸无赖相:“那没事您老也不会记起来要找我呀。”
秦鹤顿了一下,一时被这不肖徒儿噎得说不出来话,胡须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忍不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秦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今天就别想着出去乱晃悠了,就跟着我,一步也不许离开。”
“师父!”贺瑜方大惊失色,不服气叫道:“来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鹤掀起一边眼皮,皮笑肉不笑:“来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说过什么?”
“……”贺瑜方瞪着面前的老头,一脸不敢置信。
明明说好只要不惹出乱子就随他去的,这老头竟然骗人?!
秦鹤瞟他一眼,终于得意了,胡须都忍不住抖一抖。小兔崽子,想跟老夫斗?你可还嫩着!
哼了一声,秦鹤背着手往院门口走,一边走一边教训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弟:“让你去多结交一些朋友,你还不乐意!没见人家都是三五成群的,就你一个给落在一边,你不觉得难受为师都替你脸上臊得慌!出去走一走都能给我迷路,你说你还能干成什么?啊?!”
老头还在喋喋不休,贺瑜方憋了一会儿没憋住,忍不住道:“师父!怎么给您老一说,您这小徒弟就一文钱都不值了?好歹徒儿的剑法也算是、算是……看得过去嘛。”
“你还好意思说?!”
秦鹤猛地转过身来,枯瘦的指头就差戳在他脑门上了,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的,显然给气得不轻:“你还好意思提剑法?!门中小辈就属你天赋最高,但你练了七八年练出来个什么名堂?!在师弟师妹们中间称雄就很骄傲很满意了?我告诉你,江湖上比你厉害的多了去了,随便拎出一个来俩手指就能把你放倒!……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还不信?”
老头冷笑了一声:“你还别不信,有本事待会上场比一比,为师也不难为你,只要你能把那些其他门派的小辈们都打败了,我就随你干什么去!”
贺瑜方怀疑地看着秦鹤,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师父,这不是您一早计划好的吧?我怎么觉着……被您坑了呢?”
“放屁!”老头吹胡子瞪眼,“老夫一大把年纪都快入土的人了用得着算计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一边说着一边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要不是为了你为师这一把年纪都可以安安稳稳坐在家里等着别人来贺寿的人了还用得着屁颠屁颠跑来给人家贺寿?
还不是想让你多交点朋友多长点见识以后行走江湖少吃点亏!你倒好,为师的一张老脸都快贴出去了竟然还给我不乐意?!
真是岂有此理!
秦鹤越想越气,忍不住又回头狠狠剐了那不让他省心的小徒弟一眼。
贺瑜方顶着师父的怒目瞪视挠了挠后脑勺。
他现在更加肯定了老头一定是在前面挖了坑给他跳的想法——要不然老头怎么心虚的连“老夫”俩字都蹦出来了,而且还说完就走,一点也没有从前逮着他一点错处就恨不能拎着他的脖领教训个三天三夜的架势。
不过老头现在看着是真在气头上了,他也不好跟自己师父对着干,毕竟是长辈嘛,而且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被别人见着了可就不好了。
明日就是辜老太公的大寿了,辜家庄里的人都在为筹办大寿忙碌,以致平常都是满满当当的练功场这几日竟是寥寥无人。
有些因为路途遥远提前来到辜家庄的人就打起了练功场的主意。
都是江湖人,哪天不练练拳动动脚就觉得少了点什么。正好有如许多的江湖同道在此,这大好的机会,不切磋切磋怎么说得过去。只要动手时注意着点分寸,不伤了和气便好。
带了自家小辈来长见识的就更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了。
觉得自家后辈争气的都想显摆一下,在江湖上打出名号来,觉得自家后辈不争气的也想让后辈看看天外天人外人,更多的则是想让自家后辈掂量清楚自己的份量,试试别人的深浅,也多几分过招的经验,这样日后行走江湖也就少吃点亏。
几个长辈一合计,索性在练功场摆开了擂台,由几个老资格武功高的前辈坐镇,就让小辈的上去比试。
秦鹤领着贺瑜方及一众弟子到场时,练功场上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几乎所有已经到了辜家庄的江湖英豪们都过来了。
秦鹤是试剑堂的长老,辈分年纪也都在那里摆着,当仁不让被推举坐镇擂台,在场中占了一把交椅。
既然人差不多都到了,众江湖英豪也不废话,各自往后退,在中央留出一大片空地来。
一名年约十六七的少年当先迈步出来。
他也不怯场,朝着众人团团抱拳,沉声道:“在下湖州李全英,家传当阳拳法,不知哪位兄台愿意下场指教!”
秦鹤微微颔首:“此子先不说功夫如何,这身气派已然胜过不少人了。”
他说着再看了一眼挤在人群中的小徒弟,忍不住觉得脑门有点疼。
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李全英一上去,当即便有人忍不住了,排众而出,道:“合岭凌周梓,凌家腿法,前来领教李兄高招!”
二人相互抱拳行礼,紧跟着便斗在了一起。一时间场中拳来脚往,打得十分热闹。
贺瑜方先时还有些好奇,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几分无聊的神色。
他的天赋在试剑堂小辈中是最好的,早在两年前便打败了许多早在他之前入门的师兄师姐,如今也就门中排位前十的师兄师姐们还在他之上了。但即便是最小的林师姐也比他大了十岁,打不过也是情有可原。
打的架多了,对于场中两名少年这样你一拳来我一脚去规规矩矩的打法也就不大看得上眼了。
无聊的转头四顾,贺瑜方冷不丁透过人墙的空隙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咦,是那小孩!
登时就兴奋了起来,贺瑜方也不顾自家师父秦鹤恶狠狠如同刀子一般钉过来的视线,三两下就挤出了人群。
纪争正拖着扫帚往另一边走。今天辜名那小子又偷懒了,偌大的场地都得他一个人清扫。
小孩边走边琢磨着是不是再把辜名拖出来揍一顿,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不甚动听的声音——
“嗳,小孩……纪争,你等等!”
纪争循声望去,然后就见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年从人群那边奔了过来,脸上不觉也露出一丝笑意。
“哎,你干什么去?”
贺瑜方跑到跟前,脸不红气也不喘。
“扫地。”纪争提了提手里的大扫帚,如实答道,然后又好奇地往人群那边看了眼,问:“那边在干什么?”
“打架。”贺瑜方瞧了瞧小孩手里比他还要高的大扫帚,微微皱眉:“就你一个人干活?”
纪争拖着扫帚往前走:“还有一个人偷懒不来,那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说着又抬头望着贺瑜方,好奇道:“那边在打架?”
贺瑜方几步跟上小孩,拎过他手里的大扫帚,耍剑似的挽了个花,扛在肩上走。这一手耍的极好看,惹得纪争盯着他望了好一会儿,都忘了追问那边打架的事。
贺瑜方注意到他的视线,浓眉一挑,带上几分笑意:“想学?”
纪争望着他,点点头,又道:“挺好看的。”
从前纪家村里来过一个耍猴的,养的那猴子也能把棍子耍出花来,舞得那是呼呼作响,看得纪家村的小孩们那叫一个眼热,恨不得能把棍子耍的那么好看的是自己。
贺瑜方浑然不知自己在小孩心里已经和一个猴子画上了等号,还挺得意道:“这个也不难,你只要这样这样就行了。”
他拿着扫帚做示范。
纪争看了一会儿,伸手把扫帚抢过来,手上一使劲,那扫帚就转出了一个花。
贺瑜方的一句“你手上没力气使不出劲”还没说出口就默默咽了回去,带着几分惊奇道:“咦,看不出来你力气还挺大。”
纪争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挺了挺小胸脯,骄傲道:“那是,他们打架都打不过我!”
贺瑜方想起小孩打架那狠劲,抬手在小孩头上摸了摸,问:“他们怎么那么多人打你一个?”
纪争不屑道:“他们一个人都打不过我。”又得意道:“他们人多也不管用,还是打不过我。”
贺瑜方想起昨日被揍得鼻青眼肿的几个半大孩子,笑了起来,放在小孩头顶的手顺手又揉了一把。
“他们再欺负你我去帮你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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