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英儿心里急死了。
适才泉儿告诉她有人见着辜名领着庄里一帮半大不小的小子将纪五郎绑到后山去了,这回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
连英儿一听到这个消息登时急了,连手上的差事也顾不得了,连忙就往后山跑。
按说连英儿同纪五郎统共也没认识几天,纪五郎的事她也不至如此上心才是。但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个因缘,小孩虽然同她没认识几天,但就是合了她的眼缘。
连英儿是个直白干脆的人,看着人顺眼了那就对他好,全没有二话。加上小孩也比她差了几岁,又是一个人被卖了进来,看着也怪可怜的,她就全当自己是多了一个弟弟,遇上什么好的都想着给纪五郎留一份。
这边贺瑜方两人上得山来,却见山间小亭早已有人在了,也是随着长辈前来给辜良易祝寿的,一个仿佛是姓焦,另一个矮一些的贺瑜方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两边见了都是一愣,而后裴辽便笑了起来,上前道:“巧了,不想焦兄弟和李兄弟俱在此处。”
那边焦李二人见了裴辽也笑道:“巧了巧了,看来我等同二位大是有缘,不若一道过来坐坐。”
裴辽同贺瑜方便一道过去,同焦李二人一道揽胜望景。
裴辽身为东道主,同焦李二人也相谈甚欢,但他们说的贺瑜方却因为没兴趣不甚了解,一时就被落在一旁。
这样的情形让贺瑜方微觉无奈。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为了交朋友而交朋友的做法。
朋友不都应该兴趣相投、惺惺相惜的么,这样为了日后多个朋友就上去攀交情,逼着自己绞尽脑汁地想着好听的话来相互迎合的所谓朋友究竟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样的朋友还会在日后有难时会挺身而出拔刀相助?
嗤,谁信?
少年对此嗤之以鼻。
他从来活得肆意,不愿意委屈自己迎合旁人。行事也只依照自己的喜怒,就连师父秦鹤都拿他没法子。
本来这一回他是不想出来的,奈何师父说他年纪不小,也要长长见识,结交一些江湖英豪,硬是将他带出来了。
“贺兄弟是试剑堂弟子?”焦姓少年忽的转头问道。
因为打心里反感,此时贺瑜方虽然并没有表现得多明显,面上也带出来了一些,只微微点头:“正是。”
“我听说试剑堂选拔弟子与别家不同,只要通过试剑三关就能入得门内,不知是否真有其事?”那李姓少年问道。
贺瑜方颔首笑道:“确然如此。”
李姓少年愈加好奇,追问道:“不知这试剑三关是哪三关,可容易通过么?”
贺瑜方还不及答言,裴辽却插了进来,笑道:“这个在下倒是知晓两分,这试剑堂的三关,乃分别唤作问剑、铸剑、试剑。据说问剑乃是要问你心中之剑,铸剑则需自己亲手铸出一把利剑,铸剑之后则为试剑,说是所铸利剑能斩断精金者方能得入试剑堂。”
焦姓少年奇道:“试剑堂乃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大门大派,无数人挤破脑袋也想进去,这入门竟然如此容易?”
贺瑜方没急着回答,先看了一眼裴辽,果然见对方一笑,道:“焦兄弟有所不知,这试剑三关看来简单,实则能做到的也实在不多。”
“这却是何故?”李姓少年奇道。
“众所周知,练武都是从孩童时便要开始苦练基本功,若是年岁大了,便是有上等秘籍也不见得能练到巅峰,是以去往试剑堂拜师的,大多都是七八岁甚或更小的奶娃娃,试想一个奶娃娃如何能铸出能斩断精金的利剑来?是以莫要看这试剑三关简单容易,实则真正的难处都没有摆到明面上来。”
焦李二人闻言大是惊叹,裴辽面露微笑,显然很为自己广博的见识骄傲。
贺瑜方瞧了他一眼,暗自哂笑一声。
他从刚刚便看出来了,这裴辽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将自己处于众人瞩目之中,若是旁人不理他了,也会想方设法插进话来,总要别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才好。
他生性爽直,也是少年意气,既然看出来了裴辽的秉性便有些不屑,另外也是实在受不了这样师父口中的“亲近”,觑得一个空隙便道:“三位在此小坐,我去走走,也看看这周遭风景。”
裴辽立时道:“那怎么好,不若我们一道去。”又看向焦李二人,“焦兄弟、李兄弟,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贺瑜方正想法脱身,哪里还愿意同他们一道,连忙起身道:“不须如此,我散漫惯了,也没个定性,走几步不一时就转回来了,你们便在此小坐,我自去便是。”
说着道了声不是,自己拉开大步就循着一条小路走了。
裴辽目光微闪。他也不是蠢人,贺瑜方对他的疏远他当然感觉得到。看着贺瑜方离去的方向,他的唇角不觉染上一丝冷意。
呵,以为是试剑堂弟子就了不起了么?
贺瑜方离开那小亭总算松了口气。
他虽然很是聪敏,但却并不喜欢将这聪敏用在揣摩人心上,少年心目中向往的是肆意自在的生活,而不是这样同人说句话也要在心里绕上八道弯才出口。
人要是活得这么累还不如死了爽快呢。
刚转过一道弯,忽的——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打架时要动脑子动脑子!他们人多你也冲上去打?还那么傻叫你一声就跟着走了?!你这脑子怎么就一根筋——猪脑子都比你聪明!”
贺瑜方循声看过去,正好见着方才遇见过的少女。
此时她正拉着一个小孩走在一条小道上,一边走还一边拿手指头戳着小孩的脑门,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要是来晚一点怎么办?你还真打算给他们打死?前几天的伤都还没好又去打架,你是练过绝世武功还是怎么的,跟一个人打架还不过瘾,非得去跟人家一群人打?你以为你练了金钟罩还是百炼金刚?……”
“噗——”
贺瑜方见那小孩鼻青脸肿的,脸上还挂着两管鼻血,身上的衣衫滚得乌七八糟,还给刮破了好几处,看上去别提多狼狈了。偏那小孩还一脸倔强,趁着少女转头看路的空隙偷偷翻白眼,看得他忍不住就乐出了声。
少女循声望过来,“呀”的小小惊呼了一声,连忙对着贺瑜方道了个万福,急急忙忙拉着小孩就要走。
“哎,等等。”
顿了一下,贺瑜方一时也没搞清楚自己为何要唤住那姐弟二人,也许是见到小孩那一脸倔强又不敢反驳姐姐的神情觉得很有趣,也许是觉得少女为了弟弟这样辛苦很温情,也许二者兼而有之。
挠了挠头,他取出一瓶随身携带的伤药,走过去递给小孩。又迎着小孩一脸警惕的神情,指了指药瓶,道:“这个药能活血化瘀,回去擦一擦对你的伤有好处。”
小孩望了望手里的小瓷瓶,又仰脸看了看面前这个笑得一脸爽朗的少年,眼中警惕的神色稍缓,但也没做声。
少女连忙道谢,跟着就赶忙拉着小孩走了。拐弯时,贺瑜方分明瞧见少女一巴掌呼在小孩后脑勺,压低声音训道:“哑巴了么?别人一番好意给你伤药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贺瑜方忍不住又是轻笑一声。
这姐弟俩可比裴辽那些人有趣多了。
他望着姐弟俩的背影消失不见了,这才继续往前走。
随手折一根犹自青嫩的茅草心咬在嘴里,少年双手枕在脑后,踢踢踏踏往前走,嘴里还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行不多远,只见三四个着仆役灰衣半大不小的少年走了过来。
这大约就是同小孩打架的那些人了,贺瑜方见这几人也是个个鼻青眼肿的,有一个人走路时还佝偻着身子抱着肚子,显然也是被揍得不轻。
贺瑜方忍不住惊奇起来,倒是想不到那小孩打架还挺厉害,一个人就把这三四个比他只大不小的少年给揍成了这副模样。
然后不久之后贺瑜方就亲眼见识到了小孩的厉害之处。
晚饭后,他一时兴起独自沿着小径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院,正要往回走时,却发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试探着往回走了几步,他愕然发觉自己是真的迷路了。
此处小径虽然也沿路都挂了灯笼,但却少有人至,一时他连个问路的人也找不到。正自挠头时,忽见不远处有黑影一闪。
贺瑜方见那人鬼鬼祟祟,登时起了疑心,悄悄潜了过去。
然后他就见白天刚见过的那个小孩藏在树丛的阴影中一动不动,贺瑜方好奇心顿起,便也潜在一边悄悄望着那边。
不多时就听见小径上有脚步声响起,借着昏暗的灯光,贺瑜方分明瞧见小孩绷紧了身体,而后在来人走到近前时猛地扑了上去。
那一扑扑得极为凶猛,像是山林中的老虎在扑击猎物,只一下就将来人扑倒在地,贺瑜方甚至看见那人的脑袋被这一扑猛地撞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紧跟着拳头击打在身体上的沉闷声音便密集的响了起来,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一声声痛呼。
是白天那群少年中的一个呢,小孩这是在报仇啊。
贺瑜方忍不住想笑,看不出这小孩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且还晓得各个击破,藏在暗处出其不意的袭击。
眼看地上那少年给打得连呼痛声都小了下来,贺瑜方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骑在少年身上的小孩极为警醒,听到声音警觉地抬头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少年也确实是给揍得狠了,小孩便罢了手,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还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呸了一声,小孩压低声音狠狠道:“有本事就来找爷爷报仇,看爷爷不揍死你个龟孙!”
说着扫了一下周围,没发觉有什么异常的,转身就走。
“等等——”
一声轻笑陡然在黑暗中响起来,小孩猛地住了脚,拉开架势警惕地盯着黑暗处。
贺瑜方走出来,上下打量小孩一眼,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嗳,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谢谢每天都给我投推荐票的童鞋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