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听到这句话,苍白清秀的脸露出淡淡的笑容。有她这句话一切都值了,至少,她还没她所担心的那样狠到连血都是冷的。昨夜,当白苏亲口要求她将烙铁烙在她背上的旧伤上时,她整个人仿佛踏入了地狱般阴凉发冷,只觉得这个白苏不是人,竟能活生生的咬牙忍受那火烙的痛楚,咬得满嘴是血也不发一声。
是怎样的原因能让她如此糟蹋自己?她原先背上那狰狞的烫疤又是因何而来?如此谜一样的白苏竟让她鬼使神差般,心不由己的答应帮她。
负伤的主仆俩相互搀扶着站定在白薇面前,“姐姐,剪秋是皇上亲口赐给本宫的,本宫也习惯了剪秋在身边服侍,没有她在旁伺候本宫无法安心养伤,姐姐若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本宫就要带她回去了,若这婢子扰了姐姐,来日,本宫自会亲自带她上门给姐姐请罪!”
好你个白苏,居然懂得搬出皇上!还一口一个‘本宫’,言下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这贱人是要跟她作对到底!
“妹妹,你耳力不好吗?本宫留下剪秋只是为了彻查景华宫走水一案,剪秋即是嫌疑人,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带走她!”
哼!既然白苏已经不顾虑她这个姐姐的身份,那么她也不能再像过去动不动就出口怒骂了,对付这贱人,得慢慢来。
“如果我非带走不可呢?”白苏知道若自己再坚持下去,白薇今后就会看出她在乎剪秋这个弱点,可她就是无法置之不理,何况日后有剪秋在身边便如虎添翼。
“你觉得就凭你现在的身子还有力气带走她吗?到时候不小心又伤了你哪,本宫在皇上面前顶多一句‘顽抗’了事!”白薇讥笑的看她孱弱的身子。
“姐姐留下剪秋无非是为了景华宫走水一事,既如此,身为剪秋的主子,协助姐姐彻查真相责无旁贷!”说罢,白苏拉着剪秋一同跪在那尖锐的石径上,咬牙硬是把那碾入骨头般的痛给承受了下来。
她相信她醒来那一刻早有消息传到皇上那里了,而这时候天真善良的小皇后定会缠着皇上来见她不可。
她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是白薇非要逼她如此,怨不得人了!
“你……”白薇惊得微微哑然了下,料不到她会突然变换花样,“你以为这样本宫就会怕你了不成?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本宫可知晓得一清二楚!”
想借由皇上的怜香之心来扭转乾坤?哼!也不看看她什么破身子,以为救了小皇后就功德无量了吗?
“那姐姐倒猜猜看妹妹接下来会是什么下场?”白苏虚弱的勾起唇角,阳光微暖,却仍是让她觉得头晕目眩。
“不是有句话说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对于闯进地狱的人,下场你觉得能好到哪去?”还染着血红的镂雕护甲轻轻挑起白苏的下颌,笑得阴狠。
靠着意志力不让自己倒下的白苏面对白薇的得意,她只是笑,明明血色全无的脸,笑起来竟有种能让天地黯然失色的光芒。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接连两声敞亮尖细的声音倏然在宫门外响起,白薇大惊失色的回头,只见一袭尊贵龙袍的皇帝已经牵着他的小皇后優雅自若的走过来……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圣上驾临,白薇接了个措手不及,上前两步,欠身行礼。
石径上的白苏艰难的跪着转过身来行礼,她的嗓音与白薇异口同声响起。四肢百骸传来的痛,令她不得不咬住下唇,紧蹙柳眉。
“姐姐免礼!”还没站住脚跟,降香已经甩开尉司隐的手,小跑上前用自己小小的力量扶起她的救命恩人了。
“谢娘娘!”白苏露出惨白的笑容,抬起冰凉的手抚上放在手臂上的粉嫩柔荑,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娘娘乃一国之母,不可如此轻率的称臣妾为姐姐,您唤臣妾苏妃便好。”
“司隐哥哥,是这样吗?”降香不喜欢的皱起小眉头,亮晶晶的眸子投向站在那里无比高大的男人。
“按礼是该如此!”尉司隐勾唇一笑,信步走来,微微倾身,左手将他的小皇后拉到身畔,右手抓住白苏的手臂,轻微施力的扶起她,“苏妃有伤在身,不必对朕行此大礼。”
暗藏猛锐的眸子淡淡扫过她身下所跪的地方,意有所指的低笑道。白苏知道他有意不想追究,于是心下一狠,故意脚下不稳,刚拉离地上的双膝瞬间又重重的落了回去,刺心的痛使她呻.吟出声。
这女人明明都已经频临奄奄一息状态了,难不成还要将自己折腾得丢了小命才罢休吗?
尉司隐浓眉微蹙了下,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样子竟令他莫名的心生恼怒!
白苏早就痛得麻木了,就连眼前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可是,她必须撑到最后一刻。无论如何,戏一旦开始她就一定要成为整场戏的主角,绝不铩羽而归!
“司隐哥哥,姐……苏妃为何要跪在石子路上,很好玩吗?香儿也要玩!”满身都是稚气的降香为不能称白苏为姐姐而撇了撇嘴,说罢就要掀衣裙下跪,接到尉司隐眼神的陆英赶忙上前把她抱起,“皇后娘娘,跪石子很痛的,不是娘娘该玩的东西。”
“很痛?那苏妃为何跪在那里,她犯什么错了吗?”降香不解的侧过脑袋,手指白苏。
“回娘娘,昨夜景华宫走水一事非同小可……既然臣妾昨夜也在场,自然也希望能为君解忧。”吃力的把话说完,白苏的身子已经开始晃动了。
“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你这又何苦?”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的尉司隐再度伸出手去将她扶起,这次是两只手,不再让她有跪回去的机会。
“可她……是皇上你赐给臣妾的……”
白苏紧攀着他有力的双臂站起来,已经耗尽所有力气的她根本无法站稳,众目睽睽之下竟大逆不道的扑入君怀,与此同时,颈前的披风系带倏然松开,淡蓝披风迎风飘落……
顿时,四周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
她纤弱的背上有着触目惊心的血痕,透过素白的单衣隐隐可见内里的伤口正在潺潺出血,染红了云裳。
尉司隐眸色一沉,锐利的扫过一旁的白薇,白薇见了心下一紧,连忙扭动纤腰上前,狐媚的笑道,“皇上,苏儿是臣妾的亲妹妹,臣妾又怎会对她下如此毒手呢?是臣妾要盘问剪秋,可苏儿是倔性子,非说要协助臣妾寻出真相不可,臣妾正为难着该如何劝她起身呢!皇上,您的到来可真解了臣妾的苦恼了。”
“嗯,确实够倔的。”尉司隐揽住白苏的腰身,让她大半的身子都偎在他怀里,俯首在她头顶轻笑的认同,只是眸光落在她背上的伤口,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冷色。
看到皇帝还带笑的俊庞,白薇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不由得暗自高兴。哼!跟她斗,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难道她不知道皇上对她素来特别宽容吗?
这时,尉司隐的衣袂被微微扯动,他低头,看到他的小皇后正站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扯着他的衣袍,手指向一边。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方才还说得满嘴无辜的白薇,她手上所戴的镂花护甲正凝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