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身子一翻,差点从实验床上摔了下来,幸而被季玖一把拦住,扯掉了身上所有的线圈。他看着窗外现出的一张张蝙蝠似的怪异的脸,它们密密麻麻重叠在一起,张开满是利齿的嘴,互相撕咬顶撞着,想冲破罩子飞进来。
季玉慢慢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捂着发涨生疼的脑袋,浑浑噩噩中却发现,慢慢地那些飞行的怪物似乎失了方向,开始乱扑乱撞起来。
信号源消失了。
查尔不可思议地看着监视屏,喃喃道:“它们没有再往里挤了……”
马尔斯用警惕的眼光再次打量了一阵季玉,最终问道:“你刚刚……一直在发出求救的信号,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半天,见季玉迷茫地摇了摇头。
成千上万的怪物停立在半空中,没有向前冲、也没有散开,它们开始互相和对方撕咬,以满足体内嗜血的凶性。
窗玻璃被溅满了各色的血液,有的明显带有腐蚀性,强化的玻璃被强酸烧出了一个个小孔,接着又蜿蜒向下,拖出了一条条长长的腐蚀痕迹。
这时,防护罩的启动程序开始无声告急,警戒红灯闪烁,切断了实验室中照明的主电源,只剩了一盏孤绝的白炽灯,惨惨地映在众人脸上。
“我们现在出去恐怕只怕没命,但玻璃窗坚持不了多久了,防护罩也快要失效,如果那时候它们还不离开的话,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查尔瘫在地上,无助地说道。
然而如同这几天来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一般,命运总是很神奇地为天不该绝的人开出了一条条生路。
马尔斯正紧盯着监控的显示屏,那片鲜艳的红分散了一些,正显出一点淡绿的空隙时,红色之中,却出现了一点白色。他眼神一变,急急调出上方片区的摄像,想看得更多。
然而屏幕滋啦滋啦出现了一片雪花点,切断了他的控制,并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一张微红的大脸蓦地出现在整片屏幕上,吓了他一跳。
“嗨!”屏幕里的人打了个招呼,帽子下挤出了一簇红色的头发,他把它塞回去,说道:“里面还有人吗?”
马尔斯呆呆愣愣地看了半晌,转向查尔,发现他也同自己一样正在犯傻。季玉睁大了眼,还以为这家伙是和他们两个一伙的。
“你们怎么进来的!我是说、我是说外面那么多怪……”查尔的舌头有点打结,好容易捋顺了说:“你们在上方!天哪你们是来救援的!天哪老板竟然派人来救我们!”
他大笑着把马尔斯抱了起来,而屏幕里的人一脸莫名其妙。
欧文接通了连到某一楼层内的监控,听着里面的人语无伦次的大叫,边琢磨边道:“看来里面有两个人。”
苏云则不管他废话,径直把飞机停在了顶楼,向对方大声说了一句,“到顶楼来!”
不知道那位少爷心里是什么个打算,离洛杉矶大老远了还特地折返回来。她摸不透他的心思,但多少猜出了一些,能用仪器发射特定求救信号的,不是科研人员就是通信专业领域内的人,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候,多保全一个有价值的人,就能为自己多添一份力量。
这个世界,差不多到重组的时候了。
季玖抱着尚浑浑噩噩的季玉,由查尔和马尔斯带路,四人朝顶楼奔去。
停了电梯,他们生生爬了几十层楼的距离。
到了顶楼,两个科学家已经累得像死狗一样了。
季玖打横抱着季玉,简单粗暴地踹开顶楼的门,从窄小的一片过道内,看到了外面停落的直升机。旋转的桨叶恰恰低于上方互相扭打的怪物,但上面已经是血迹斑斑,还粘着不知是碎肉还是什么的东西,想来一路从上飞下也不容易。
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个怪物瞧上这架飞机,似乎都当它不存在似的。
舱门打开了,一个高高的人影在迎面的风后,向他们招了招手。
季玉挣扎着要下来,抬头看去,隐约看见那人的风衣被吹动得鼓鼓生风,从容立在前方,一双眼清亮如星。
苏慈恩。
她不认识他,却在电视上见过。慈恩集团当家人的大公子,半个掌权人。
慈恩集团是国际上一个十足说得上话的医药集团,连季玉家的常用急救箱里好些药都是产自它们。而“慈恩集团”这个名字,便是董事长苏文昌以其子命名的。
短暂的几步路走得如同刀尖上跳舞一般,马尔斯和查尔头顶着一块坚硬的钢板,在怪物的团团围攻之下,借着季玖的帮助,半天才到了飞机里。季玉早已被送进来等着他们了。
苏慈恩今年二十一岁,气质挺拔出众,面容清秀,一双眼眸盖过了全身的风采,如寒星般皎然清澈,丝毫没有豪门子弟的纨绔习性。事实上,他的沉着气度早已超出了这个年纪的范围。
季玉看着他,恍惚又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孩子,那个小小的季玖。
一样的眼、一样的神情,只是年幼的他尚未挣脱那点被抛弃的孤绝与无助;而现在的他,仿佛忘却了前尘,将自己与世界隔离开,谁也走不进心中的那片黑色沼泽。
苏慈恩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在季玉身上停留了一瞬,随机下令起飞。
他转身时,突然被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抓了住,却还是季玉。
而她仓惶无措地闪过了许多念头,最后儒儒地还是没说出口,感激却失落地松开了手,回到了季玖身边。
“有事?”苏慈恩问。
季玉不知该说什么,局促地摇了摇头。而后季玖说:“你想要那条蛇?”
飞机能特地降落,救下他们已经够仁义了,再开口让他们去找小辣椒,在季玉看来,简直就是得寸进尺。然而他们的救生舱、小辣椒……甚至还有那颗龙蛇蛋,它们该怎么办呢?
季玖很快猜出了他们所想,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去找它们。”
在苏慈恩眼中,这场景俨然像个男人在轻声哄着他的小女朋友。他不置可否,转而问查尔,“你们发出的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