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个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大半屏幕,但他还是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脸,一张英俊至极却面无表情的脸。
“不可能!”他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
那个和她一起被送来的男人,他被注射的针剂是查尔亲自送去的,回来后又补了一针,怎么也不应该站在这里。
但他就是在了,不仅站在门口,还在一脚一脚地踢门。门闩已经被折弯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断掉。
查尔觉得手脚发软,脑袋里完全混乱了起来。他看着季玉,扶住她的双肩,不住道:“是你、是你对吧……我我我没想打他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季玉捂着自己的耳朵小声尖叫,看着他仿佛就像在看一头最可怕不过的怪兽。
查尔浑身冰凉,先前对她的怜悯和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情愫彻底烟消云散。他用颤抖的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支麻醉剂,只要一针下去……只要一针……
他突然发起狂来,紧捏着针管的手剧烈颤动,几乎对不准她的皮肤。而季玉湿润的双眼像一泓清泉,对着他低声呢喃,“季玖……季玖……”
门外的声音越发的大了。
季玖觉得身体里火烧火燎的空虚和焦灼感褪去了一些,然而季玉的尖叫声还在脑中盘桓不去,隔着一道门,几乎就能听到她求救的声音,像个……幼崽,面对强大而敌意的事物,本能的尖叫着求救。
最后当他破门而入时,看到的是一个瘦弱的高个子,拿着一只针管,神情混乱地向季玉扎去。
季玖猛地踢开一辆推车,拦腰截开了查尔的身体,针管无力地又一次掉落在地。查尔面露痛苦之色,不敢面对季玖的眼神,捂着肚子哀嚎了一声。
而季玉依然缩在实验床一角,呆呆地抬起头来,全然不见往日的灵动浅笑,半长柔顺的头发此时乱糟糟散着,眼眶是红肿的,身上只有一件宽大的白色罩袍,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嘴里低声叫着“季玖”二字。
他一步步地走过去,而季玉却不大认识他,又往后缩了缩,一手按到了地上残碎的玻璃渣,嫣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查尔躲在一边,牙齿打颤,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这不是我们……她自己这样的,我没害她……我……”
季玖推开挡在他身前的推车,黑沉的眼中压抑着疯狂,“她怎么了?”
“她……她受了刺激,我不知道她以前被催眠过……”
根本问不出来什么,查尔的脑子里有一块在钝钝地发疼,仿佛有个说不出来的感觉在蛊惑他——别伤害她、保护她。
然而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命不久矣,两种截然相反的思绪不停地在脑海碰撞,将他的脑袋当成了战场,各自争夺领土,让他几乎每一根神经都在突突地疼。
季玖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怎么治好她!”
“我、我不知道……”查尔惊惧地想死,看着对方额头上暴突的青筋,抖成了筛糠,“再催眠几次或者会……会……”
他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监控屏里仍然是鲜红一片,越来越多的怪物聚集在实验室周围,起初是被季玉吸引过来,现在持续不断地攻击着防护罩,使其中电力急剧损耗,越降越低,就快要抵挡不住外面的攻势。
查尔已然破罐子破摔,横竖也是死,不如豁出去拼一把!
“我来!”在季玖刚把她抱上实验床时,他伸手叫道:“我们已经被怪物包围了,要是她还在散发这种电波,迟早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他灰绿色的眼睛凝视着季玉,不知是因为败在了一方思绪的引导之下,还是用理智思考出了结果,迎上季玖怖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我需要马尔斯的配合。”
季玖握住了季玉的手。
冰凉,柔弱,他简直想象不到,这种生物怎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来,无论从前怎样平静,以后的日子不会再安逸下去了,她一直这个样子,根本没法生存下去。
不过,她这样就好,一切有他在。
他和季玉挨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她浅浅的气息,连呼吸都带着害怕的瑟缩,看着他,又似乎没在看他。
季玖忽觉这种目光让他心中发紧,微微的窒闷感袭了上来。他转开视线,看着她饱满却有些干裂的唇。她很长时间没有喝水了。浅淡的唇色却奇异般带上了一丝惑人的意味,唇上的血丝显得有些妖异。
查尔狠狠摇了摇倒在地上的马尔斯,半天后将他弄醒了过来,“马尔斯!”
对方一睁开眼,就给了查尔一拳,然后他的鼻血滴到了自己脸上。马尔斯“噢”了一声,作呕地擦着脸上的血,坐起了身,先看到季玖,差点又没昏了过去。
“外面的怪物已经快攻进来了,我需要你的帮助把那个女孩唤醒我们很可能要再对她做一次催眠,不成功就只能死在这里!”关键时刻查尔几乎一口气顺溜地说完了要说的话。
马尔斯呆滞了一会,回道:“我们从通道走不就行了?”
季玖一直在看着他们。
查尔头皮发紧,大声说道:“这个女孩必须醒!”
他的搭档似乎还不太清醒,转头看了四周一圈,好半天这才像刚上了发条,一咕噜爬了起来,“我们要抓紧时间!”
开玩笑,不治好那女孩儿,他们还有命打开通道?
他们合力让季玉又平躺在了实验床上。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季玖身上,慢慢地安静了一些,看着他时,偶尔带了点好奇。
季玉想起了更多的事。
她曾被准许和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一起玩耍。虽然他们都不太健全,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有的眼睛看不到,但他们依旧玩的很开心。
但随着年纪增长,曾经的小伙伴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
也是最沉闷的一个。
那是个男孩,他从来只在草地的一边,远远地看着他们,不加入、也不离开。有时他来时脸上包着纱布,有时手脚上打着绷带,却从没有哭闹过,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像个木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