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哪里有船。钉子迟迟拖着这帮人不提供船只,只是因为他觉得还没到时机,认为再过一段时间,价钱会涨到更高。外面的都是空船,他把石油都藏了起来。我知道那些石油在哪里!”
季玉心中一喜,却突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妥。看着眼前这个信誓旦旦的少年,她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想着逃?”
萨姆犹豫了一会儿,回答地有些支吾,“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显然没人信他这句。
几人僵持了一阵,最后萨姆终于发觉自己说不了谎,用僵硬的嗓音说道:“因为从前我想着干一番大事业,珍太小了,还在他手上……钉子背后的势力太大,我逃不走……”
小小的少年,从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的最肮脏最贫困的角落中出生,又见识了它摇身一变的繁华与堕落,总想着只要自己够聪明、够努力、够忠心,总有一天能站在它的顶端,借靠着一股股激流暗涌的势力,一步步往上爬得更高。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十几年来自认为的忍辱负重,换来的只是那些跳梁小丑在头顶上作威作福,真正的大人物,他连见都没机会见一面。
这就是他的理想和抱负?到头来,连最亲的妹妹都保不住,只能任人为所欲为。
他低下头,任他们荆棘一般的视线在他脸上打量和审视,就像被一根根带着倒钩的刺打在皮肉上,一鞭又一鞭,无从躲藏。
他没有撒谎。季玉看到了他脸上的羞耻和麻木。
“我们走。”她说。
可是事到临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季玖,你会开船吗?”
季玖摇了摇头。
“……”
“我会!”萨姆自告奋勇,“我以前替人开过游轮,远洋的……应该也差不多!”
两人狐疑地看着他,季玉想了半晌,只得赶鸭子上架,多一个帮手算一个。
萨姆出门时有些紧张,也不像往常一样狐假虎威了,只是躲着众人的视线,走在季玖身后,悄悄地为两人指路。他们穿过白天有些死气沉沉的酒吧,绕到了仓库的一间地下室。门前的保安拦住他们,“几位,出门的路不是这边。”
“季玖先生想去里面库房拿些东西,老大已经批准了的。”萨姆说。
“我怎么听说你换老大了?”保安意有所指地嘲笑了一句,却没多加阻拦,很顺利地让他们进去了。
萨姆紧抿着嘴带他们进了去。
这里并不是一间普通的地下室,而是一个地下长走廊。深处有轰隆隆沉闷的马达发动声传来。季玉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酒吧的控制中心,供电供水都从这里开始。他们也把石油藏在这里。”萨姆边走边说:“石油在靠近海港的地方,有通道可以直接运出港口,向来往的船只供应能源。只要我们能把输油管接上去,就有足够的燃料可以用!酒吧外的监控坏了,这时候也没人敢出门,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为了省电,通道里的光线并不明亮,萨姆瘦弱的身躯一半藏在昏暗中,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们。
他们在最里面的房间停了下来。推开门,一股微微刺鼻的石油沥青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里面没有灯光,自然光通过墙壁上凿开的孔隙折射进来,将周遭点亮了一些。
房间里约有几百来个石油桶,都整整齐齐码成了一排排。萨姆说:“就是这里了。”
“房间不是密闭的,靠外墙的地方是活板,平常可以连通输油管道。”萨姆拉了拉季玉的手,“来,我带你去看。”
“可是……”
季玉突然觉出了到底哪里不妥。这里可算是整个酒吧的中枢,这么重要的地位,为什么没个人看管?外面的保安就这么任凭一个小孩和两个外人闯进来了?
“你说的……库房在哪里?”她疑心地问道。
萨姆并没有说话。
季玖站在门口,眼瞳一缩,伸手就要把她拉回来。恰恰迟了一步,季玉只觉一股猝不及防的力道突然推过来,整个人没防备下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正巧“咔哒”一声,似乎踩到了一块活板。
眼前一道微亮白芒闪过,耳畔听得“倏”一声,她猛然转头,脖子上却凉凉地一痛,被一个尖锐的物体抵住了。
“别动!”萨姆狠狠勒着她叫道。
季玖前袭的身形微微定了住,用森冷的语气说:“放了她!”
萨姆拿着匕首的手正在颤抖,但无论怎样,都把季玉抓得死紧,“你要是过来,我会杀了她。”
“萨姆!?”季玉的脖子被尖刃扎得生疼,不可置信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走的么?”
“他是这么说的,没错。”另一个声音从墙后传了过来,那面墙壁却慢慢亮了起来,竟不是石料砌成的,而是……玻璃。
罗德里格斯站在玻璃墙后,声音毫无阻碍地传到房间里,“可那是骗你的。他从小就是个坏孩子,专骗你们这些不知深浅的外乡人。”
他把玩着手里的一只小玩意儿,面容狡猾而满是笑意。
季玖丝毫不理睬,意念一至,就要夺下萨姆的匕首。
这很轻巧,简单极了。
“别——动!”罗德里格斯甚至在他还没这么想之前,就微笑着出言警告,“看来你很关心你的小女朋友!不过你看她脚下踩的是什么?”
季玉双脚不敢动弹,直觉脚下不是什么好东西,忍着用平静的声调说道:“……是什么?”
“炸弹。”罗德里格斯说:“遥控器在我手里。如果你男朋友觉得自己速度能快到在同一时间里既夺下萨缪尔的匕首、又抢走我的遥控器,那么请便。”
“我们救了你!”季玉愤然吼道。
“多谢。”
他小人得志的模样简直让季玉想糊他一脸。
萨姆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对……对不起,他抓了珍,我必须、必须按他说的做。”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骗他们的,什么逃走、开船,都只是把他们引过来的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