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和李岳是你做的媒吗?”李惜时问我。
“如果他们非要这么说我也不否认,”我说:“其实我那时候哪有做媒的心情。”
我和万紫的学校隔得不太远,坐公交车四站地,几乎每个星期她都要来看我一次。第一次来我们宿舍的时候被罗子猥琐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后来也习惯了。万紫本来就是一个随和的人,很快就跟她们熟悉了。
我则完全相反,虽然偶尔也会去万紫的宿舍,不过和她们宿舍同学都不怎么说话,并不是那些人难相处,而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对自己的厌恶越来越深,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是多余的。
或许大学的生活是纷呈多彩的,然而我始终一副“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姿态,成为我们班的“死宅”第一人,开学半年,我连班里的人都还没认全。
除了专业课必上,我极少会去上选修课,好在点名的时候罗子她们三个会轮流帮我答到。那个思修老师因为再也没见过我,以为我是一个乱听课的学生,也就没再理论。
“你上了大学有没有打过人?”李惜时感兴趣地问。
“打过。”我没好气。
“早知道你本性难移。”李惜时说:“离开学怕没超过三个月吧?”
我看他一眼没否认,具体时间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但应该没到十一月份。
我们的专业课全是大课,中间下课的时候偶尔会有男生过来搭讪,我一般都和文橙同桌,袁子规和罗大红坐在一起。我对班里的男生大部分都没好印象,尤其是那个宫克,连罗子都看不上眼的人,糟糕程度可见一斑。
“美女,看什么小说呢?”说着就来我手里翻看。
“放尊重些!”还没等我开口,袁子规一巴掌打掉了宫克的手。
宫克虚张声势地对着被打的手嘘了几口气,继续跟我搭讪,我看他拱肩缩背的模样就想起《金锁记》里的姜长白,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宫克,你请我们吃雪糕吧!”贪吃蛇本性暴露无疑,我知道她也是为了帮我解围才这么讲的。
“想吃雪糕啊,”宫克点点头说:“等着啊!”说完真的出去了。不一会儿自己吃着一根雪糕走了进来。
“我们的呢?”文橙问。
“你吃吗?”宫克说着把吃了一半的雪糕递了过来,着实令人恶心。
“你要死了,真恶心!”文橙一把挡开他的手。
“你不吃可别怪我,”宫克自认为占了便宜,得意的摇头晃脑。
我本来心情就烦躁,宫克在一旁饶舌更让我肾上腺素激增。我拿眼睛斜了一眼宫克,他见我看他,不但不走开,反倒又往前凑了凑。
“你离我远点儿,”我警告他:“谁愿意理你你找谁去。”
“大学生用不着这么封建吧?”宫克自认为潇洒地一摊手:“恋爱自由是大学校园不成文的规定。”
我心说你****,自由恋爱也不代表你就能任意骚扰女生,你这不是打着恋爱的借口耍流氓么!难道上了大学就意味着像动物到了发情期一样必须告别单身了么?**满脑子装的是尿不湿吗?人家兜屁股的东西你用来兜脑袋。
宫克见我不说话,居然得寸进尺地坐在了我的桌子上,并且把手里的雪糕递到我面前说:“你要吃吗?”
我忽地站起来,伴随着上课铃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过肩摔。他的个子本就没我高,而且是那种东南亚排骨队的身材,自然毫无悬念地被我撂倒在地上。
正在这时候,任课的老师进了教室,看到这场面后自然要询问原因,宫克躺在地上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我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老师走过来继续问。
“报告老师,他耍流氓。”罗子站起来指着宫克说。
“耍流氓?!”老师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语气自然是不太相信。
“就是,”罗子一本正经地说:“他摸我的胸,莫笃看不过就教训他了。”
“你胡说!”宫克咬着牙扶着墙站了起来:“**有胸吗?我就算摸也不可能摸你!”
“说什么呢?!”老师脸色一下就黑了:“你居然说出这种侮辱女性的话,我看你绝对道德有问题!”说完转身回了讲台。
“****!”文橙低低骂了一句:“老师是出了名的平胸,他还敢乱说。”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胸部,神色颇为自豪。
“他这就是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原子弹回过头来说:“老师怎么不一窝心脚把他的肠子踹出来!”
宫克从此之后再也没跟我们说过话,我知道所谓的梁子是结下了,不过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其实那段时间还有个小插曲,忘记了是十月还是十一月的一天我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张庆写给我的,大意是告诉我他暗恋我的事情,但是并没有死缠烂打,甚至没表露出一丝要我接受他的意思,反而很哀伤地说他知道我不会接受,他写这封信只是想告诉我他喜欢过我,仅此而已。他说他其实一直都处于一厢情愿的状态,那种煎熬除了痛苦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怯懦,他唯一表露出来的一回,就是无意中将写满我名字的演算纸夹在了数学笔记里被班主任发现。他为此挨了批评,但他其实很开心。因为这份暗恋,终究还有一个见证者。
另一封信是熊岭写的,我很奇怪他居然会写信给我,而且竟然是感谢我。他说如果不是我当初那样对他,他现在就不会顺利地考上大学,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当初那么做是错的。
我把信折好,抬起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层中,遗漏下来几缕阳光,虽少,却耀眼。
“这花你还养着?”李惜时指着角落里的那只景泰蓝的花盆问,尽管里面看不到任何植物。
“大学的时候好几次差点被室友当成空花盆扔出去,”我说:“能养到现在确实不易。”
“竹竿、死牛筋,你这破盆子还要不要了?”原子弹正在擦窗台,指着我的那个光秃秃的花盆问。
“别乱动,”我一边读小说一边说:“谁动我跟谁急。”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李惜时送我的礼物——一盆白色的香雪兰,现在正处于休眠期,所以花盆里只看得到干硬的泥土,毫无生命迹象。
“牛筋,你那盆里倒是适合栽几棵葱。”贪吃蛇伸手戳了戳,大有付诸行动的架势。
“你敢,”我把小说放下郑重警告:“一寸泥土一寸血,你不会真想试试?”
贪吃蛇缩了缩脖子,刚要回嘴,门就开了。
“你们知道吗?”罗子刚进门就神神秘秘地说:“咱们班殷长戈的初恋女友是得非典死的。”
“真的假的?”文橙忙停止吃零食急急追问。
“我听二班他老乡说的,据说非典的时候他们那里只死了一个人,就是殷长戈的女朋友。啧啧,难怪殷长戈看我的时候眼神那么特别,因为我和他女朋友声音很像啊!”罗子一脸的骄矜之色。
“谁告诉你的?他的老乡?”原子弹擦完了窗台又开始拖地,一面闲闲地问罗子:“换做是我,看你的眼神得比他还复杂。不过也好,说不定在你会把他所有的美好记忆都冲淡,情伤因此痊愈也未可知。”
“闭上你那乌鸦嘴!”罗子上去掐了她一把:“多浪漫的事儿到了你嘴里就整成臭豆腐了,你搁这儿有点儿屈才,去伊拉克前线充当生化武器最合适。”
“得了吧!就你这种女流氓还想得到多高的评价?”原子弹不以为然:“成天意淫可能发生的奸情,有时间好好照照**的反面。真有故事的人哪有整天咋咋呼呼宣扬的,你看莫笃,她什么都不说,可我敢拿项上人头作保,这货绝对是个有宿孽的主儿。”
“哎,原子弹说的是真的?”罗子爬到我铺上来一脸捉奸的表情:“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说着就要来摸我的胸,被我用书挡住了。
“就是,说说呗。”贪吃蛇也赶着凑热闹。
“唉——”还没等我开口拒绝,原子弹就长叹了一声,慢声唱了起来:“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