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玉终于在遥望之中沉沉地睡了过去,她晚上吃饭的时候,足足喝了一瓶白酒,这一觉肯定要睡到第二天的天亮。
把谢小玉放好睡在床上,顺着窗户看过去,只见一辆很大很大的双层巴士停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面。双层巴士上面是两个红灯笼,车头是一只巨大的乌龟,车轮是很多只乌龟脚。
从双层巴士下来了不少人,第一个是村西头的六爷爷,我记得小时候他就过世了,怎么从这奇怪的双层巴士下来。
后来下来的还有三爷爷,六伯伯,都是之前已经离开人间的人。
巴士的司机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黑色的长袍,胸前还挂着恭喜发财的字样。
看样子,是死去的人回村子过年了。
这个乌龟双层巴士就是把它们送回来的。回来当然不是人,而是鬼魂。
六爷爷走起来很忙,但是往家里面去。
我在想,我爷爷到底是什么样子,看了半天都没看到爷爷的样子,又再找外公的身影,还是没有。心想,可能他们已经进入轮回的大盘子,重新投胎做人了,所以暂时不用回来过年了。
这样也好,进入轮回了,那么一切又重新开始了。我本想用手机把外面乌龟车拍下来,但是手机里面显示,前面空地上面什么都没有,拍下来的照片都是一片黑糊糊的。
戴面具司机喊道:“大家到点记得回来。”从谢灵玉房间出来,已经是七点半了,新闻联播已经放完,到了八点钟就开始晚会。母亲包饺子和圆子有了练小腰的帮忙,速度比往年要快很多,估计在八点钟的时候可以上桌,开始打麻将。
我把角落放着的麻将找出来,已经有一年没有出来过了,今天晚上正好出来活动一下。
我正把麻将拿出来,忽然感觉院子有动静,小贱也喊了两声。我心中默念,难道是爷爷他们回来过年了。我当然只能装作没有看见他们的。
到了门口一看,吓我一跳,原来是宗祠那一帮老祖宗过来我们家看春节联欢晚会了。
我下午和其中一个老头子对视了一眼,被他给发觉了,没想到居然欺负上我了。他们都是老祖宗一辈的灵物,很多时候是子孙诚心的产物,进了我们家门,就在几把椅子上坐起来,有几个干脆就坐在地上面,专心等着晚会的开始。
我倒抽了一口气,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就多准备了一些糖果和花生一类。母亲看着我,萧棋啊,你拿这么多出来干什么,吃的完吗?
我摸摸脑门子,笑道,这不是年年有余吗,吃不完明年再吃咯。
母亲嘀咕了两声,这也实在是太多了。
易淼已经摩拳擦掌,说自己是麻将高手,就等着今晚要赢萧大师的钱了,还不准备开始吗?
当即,桌子摆好。
火盆就放在桌子下面。
父亲坐在一旁看着电视节目,津津有味。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抽空父亲还去了一会厕所。回来自己笑道,我真是喝醉了,居然看到了一只乌龟,变成了一辆大巴车,你说是不是奇怪啊。
母亲没好气地说到,你不能喝酒偏偏还要吹牛自己厉害,今天是过年我才没管你,下回可不许。
父亲笑道,得令。
手上面已经开始在剥花生,吃了一颗,觉得嘴里面没有味道,又吃了一颗,还是没味道,又是抱怨,这花生都没有什么花生味。
我看着地上面的老祖宗们,心中已是流了几斤的汗水了,花生被他们吃过之后,有花生味才奇怪。
桌子已摆好,长城已经砌成。
我喝了一口气,看着一屋子的老祖宗们,言语都不敢太放肆。刚打了一盘,手气不太好,输了。是练小腰胡了一把,哈哈大笑起来,逼着易淼给钱。
母亲道,小姑娘脑袋就是好使,不过第一盘是不用给钱的,刚开始是先打四盘才给钱的。易淼喊道,嘿嘿,下面就是麻将高手表演的时间了。
我一连输了四盘,一家输钱,三家赢钱,灰心丧气都不想玩了。
忽然这时,老头子朝我眨眼睛。
老头子朝我眨眼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发生了改变。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运气过,不到两个小时出了八个清一色外加碰碰胡,收钱都收到我手软。
当然这其中有几盘是让母亲赢了两把,母亲的火气也不错。易淼脸已经拉青了,炒花生高手的封号不攻自破,打麻将的高手也岌岌可危,因为已经连着有十七把没有开胡了。
易淼拿起了一张牌在手里面搓了五分钟,犹豫了一下,丢了出来,喊道:“红中。”我将牌推倒,哈哈笑道:“胡了。”我就是胡风一色,等的就是红中。
练小腰不高兴道:“你这手太臭了,害得我也要出钱。”
终于等到了本山大叔的小品,还是蛮好笑的。老祖宗们看了也哈哈笑起来,估计也蛮开心的。后来还有几段相声,听起来也不错,只是都在讲和谐社会的美好,丈夫怕老婆的主题,也没什么新意。
到了晚上十二钟,长脸李咏开始让大家倒数的十个数字的时候。已经酒醒过来的父亲将烟火抱出来,放在院子中间,最后数道零的时候,点燃了烟花。
突突地飞上天空。
整个夜晚开始了烟花飞上天空,很好看,很美,很幸福,也很短暂。小贱和小猫也走了出来。小贱将脑袋靠在小猫的身边,小猫可能也感觉到人类的节日,没有躲开小贱的脑袋。
我心中好笑,小贱加起来也没有两岁,但是小猫就不一样,它是从古墓里面跑出来,想来也是一把年纪了,估计现在就是奶奶带着孙子的感觉。
只要幸福,狗都不管那么多,我想那些干什么?
烟花一共是六十响的,一个八十块钱。准备了两个,放完了一个再放第二个,漫天都在掉花纸,密密麻麻地如同雨一样,遥远的苍穹上面,有不少星星。
我忽然明白了文艺女青年说过的那句话。
我比烟花寂寞。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了。
人的感情看来,烟花之所以寂寞,可能是因为它短暂,而且在夜晚开放,而夜晚,会让人有很多的感慨。
只有在夜晚,才会觉得孤独和寂寞。
而孤独和寂寞,有时就是癌症一样,无法治愈。
晚会看完之后,老祖宗们开始回宗祠了,他们今天晚上过来看晚会,还让我麻将赢了不少钱,我心里面默默祈祷,明年除夕也要来哈。把远门打开,送他们离开。
小贱跑过来叫喊了两声,它的阴阳眼开了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看到的。
站在院门口,乌龟双层巴士开始亮灯,似乎要开动了,大乌龟的眼睛很大,嘴巴里面还能看到很大的舌头。我仔仔细细数了一下,好像每边都有八只脚,跑起来应该不慢吧,不然要真是乌龟的话,走到地府下面去,还不得上万年的过程。
也不知道是十大冥王中,那个负责设计这种车子的。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还是蛮有中国风的。四大神兽里面,其中就有一只玄武。当然玄武不是乌龟,类似乌龟,玄武的背上面好像是有一条蛇的。
我没见过玄武,只是在一些神话故事里面见过,或许是人们的想象了。
双层巴士的灯笼红彤彤烧得很旺。带着鬼面具的司机再一次按了喇叭,催促回家过年的老人早点回来。除了老人,还有一些年纪并不大因为车祸,因为疾病而离开人世的人。他们更加不舍。
但是喇叭已经响了,就必须上车。阴阳两界也只能在有些节日才会在一起,我小时候感觉过年的时候,有个老太太站在床边看我,还帮我盖被子,现在想想,可能就是我死去的奶奶。
不少鬼魂看了一眼自己的家,慢慢地上了车,到了车里面,开始哭了起来,毕竟是魂魄,再怎么哭也没有眼泪,但是哭是真的。
司机不高兴地说道:“行了。大过年应该高兴才是,哭可不好。”
有哭自然也有笑。
哭哭笑笑才是生活的全貌,才是完整的人生啊。
我把小贱抱回来,以免它惊扰了要上车的魂魄。到了一点钟,双层巴士开动,一下子就跳到了上百米外,最后的光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应该是回到地府下面了。
可不,他们也要开始自己的生活。
和我一样。
到了初三,按照和贾书记说好的,我去市里面找他。易淼和练小腰一起,我把小贱和小猫都带上,谢小玉自然也不会落下。
我让父母在家里呆着,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如果风石桥再来找,就告诉我。
父亲道,没事,我还在家里面,不会让你母亲吃亏的。
江城是省会城市。我要去的市是地级市,叫做江南市,靠近江城,贾书记就是在江南市当市委书记。我的小镇就是江南市下面的小镇。
从小镇坐大巴两个小时就能到江南市区。找了一家酒店,安排住好之后,才中午十二点钟。我用贾书记给我电话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正是贾书记。
贾书记寒暄了两句,说会派人来接我,时间定好之后就给我打电话。
我挂上电话,就问易淼这个市委书记和市长有什么区别。
易淼告诉我说,市委书记按理说是一把手,按照政策,是要管行政工作,有任免权,市长主要抓经济这一块,而市委书记发布政策,市长只能根据政策来实施。但是市长一般都是上级任免,市委书记对他是没有辙,加上市长一般都是市常委里面,很多问题都是常委开会决定的。如果市长手腕过硬,能够拉拢市常委里面的多数常委,那么,这个市委书记很有可能就会被架空了,市长就会乘势而上,是名符其实的一把手。很多地方,这个书记和市长之间,有些矛盾是很正常的。
我起初没想那么多,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吓人,这其中如果真的涉及到争斗,我这种小角色,说不定就要被牺牲了。贾书记的超友谊事件,找我来处理,看样子不一定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