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哥道,从来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发呆没有用,咱们从来就不怕日本人的。
军哥话很朴素,也很振奋。
我稳定军心,笑道,我明白,我大不了再揍傻一次。
我把军哥手机相片传到了我的手机上面,出门的时候,军哥让我把肉瘤汉子叫过来,有点事情。
我听力一直都敏锐,能够听到军哥的话,他是让肉瘤汉子弄一把黑星五四和几个弹夹压在枕头下面。
肉瘤汉子出了病房,说了两句,脸色也十分紧张。
军哥有人保护,我暂时不用担忧,拿着拍下来的照片找孙小琳,请她帮我去找老何。
孙小琳很是不情愿,最后我把以交待军哥所有个人信息为鱼饵,包括婚否,包括喜好,包括QQ。孙小琳才不情愿地带我去找老何。经过走廊一个电视上面,一个熟透了的主持人正在播放新闻,我市今日与日本安倍财团达成重大合作项目。
孙小琳不愿见老何,只是在门口喊了两句,老何,有人请你喝酒了。
孙小琳临走嘱咐我别忘了答应的事情。老何年纪不大,可能不到五张,其实医术也不错,出了两次事故,又喜欢和领导顶嘴,混到看守太平间了,之前喝酒壮胆,慢慢就有瘾了,现在不怕僵直没有温度的尸体,但是这一口酒却怎么也戒不掉。
一般太平间作为停尸地方,和义庄一样,就是为了确定人完全死了。这样的人,往往身上带着一股寒气。
老何显然也不例外,我把照片给的时候,也觉得他身上的寒气逼人。老何道,那七具尸体真的是自己走出去的,可警察不信,说是我拿去卖了,被调查过好几次。
老何看了我手机的照片,赶紧扶住眼镜,这不是……叫什么来着。用手使劲地瞧着脑袋,是一号。
我问道,一号?你确定是从太平间自己走出去的尸体吗?老何有些不高兴,虽然自己喝酒,但是工作也不会马虎,不耐烦地说道,是的。
那其他六个人你还有照片吗?
老何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从提着尼龙袋里面拿出了两张红色毛爷爷,帮个忙,死人都能开车,要出怪事总是影响和谐社会建设的。
老何拿了一沓记录本,指着里面照片说,这个,二号,这个三号,这个四号……这个七号。
我拿手机拍完之后,再三感谢。
等我要走时候,老何喊住我:“除魔卫道是所有时代都需要的,游走红尘希望你不要觉得寂寞。”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喧腾都市里面,寂静太平间的老何,居然跟我说出了这份两句话,虽然是收了我两百块钱。
我大踏步走出去,自信满满,充满了信心,感觉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改变情形,逆袭成功。事实上并非易事。老何把苹果手机拿出来,开了客户端,冷不丁骂道,妈的又没更新。他原来也在看《最后一个风水师》。
刚走出不远,不知道谁骂我,打了个喷嚏。
我给沈易虎打电话,要把军哥被撞,死尸开车的事情告诉他,可是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都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首先都响了两声被挂上了。
我琢磨着沈易虎可能在开会,等了一会打过去的时候,还是没有打通。
难不成,沈易虎也出事情了。我只好给陈荼荼打电话,陈荼荼说话的声音很小,也很温柔,十有八九和那个大学教授在约会。陈荼荼低声说道,沈警官昨天晚上就被停职检查了,你不知道吗?
我惊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前天晚上我还跟他一起吃饭的?他不是正在调查七具尸体失踪案件吗?
陈荼荼沉声道,不是这件事情,昨天晚上,有人告密,说沈易虎在处理一起伤害案件的时候,涉嫌包庇和隐瞒,正在局里交待问题,可能短时间里面接不了你的电话。
电话里面传来儒雅男人的声音,陈荼荼说了再见就挂上电话。在这个档口,沈易虎被停职交代问题。是个狗都知道有问题,更何况我是个人。难道是因为梦流川的事情,看来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我给高墨打电话,让孟小鱼接电话。
高墨很不耐烦,现在焦头烂额,说孟总昨天下午的飞机,去了美国,想从那边孟家弄点钱过来周转。
我问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沈易虎被调查了,这件事情孟总知不知道?
高墨道,我这边有些关系,会联系的。
沈易虎是高墨男神,高墨肯定会保护的。但是政商界而言,最没有力量就是商界的人,眼下有些风声,孟小鱼大旗要倒,平时被喂饱了的官员,会不会有人照顾沈易虎,现在还说不定。
我让高墨有消息一定要联系我,不管怎么样,沈警官可能是因为我出事了。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怕正面过来跟我比试,最怕就是背后操作,让我无从下手。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什么事情都缠绕在一块,焦头烂额无从下手。只剩下两个手还是自己可以把握,回到军哥病房外面,从窗户看过去。军哥暂时没有危险,闭目养神睡了过去。
铁牛早就醒过来,病床边放了两束鲜花,鱼雨薇拿着小刀正在轻快地削平果,只是刘继保,目前还在昏迷之中。鱼雨薇和铁牛说话,多半时间都是铁牛在听,而鱼雨薇在说话,苹果削好之后,鱼雨薇用刀削成小片,挑着喂给铁牛。铁牛有几分不好意思,还是张嘴咬了两口,声音翠翠的。
军哥这边暂时不需要我费心,应该有人保护,一群滚刀肉级别的汉子蹲着守护,老老实实,不闹不折腾。也是少见的很。
肉瘤汉子在空的病房里面,还在说话,我上去问后八轮找到了没有。肉瘤汉子点头道,我们已经找到那辆后八轮,但是去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有。
我强提精神,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敌人在明我在暗,交手起来毫无还手能力。
我给肉瘤汉子留了电话。他露出两颗金牙,你是军哥朋友,我叫龙奇山,可以喊我山哥。
我喊道,山哥,军哥就拜托你。龙奇山点点头,说没事,你去,军哥要是出了事,我在道上也没法混了。
我出医院走动大厅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电话毫不征兆地响起来。因为一个电话就是要命的事情发生,我都有点神经过敏了。
我一看手机,号码是个陌生的号码,听了声音,却是亲切的声音,特别有劲。
是大胆叔的声音。大胆叔笑哈哈的说道,萧棋啊,我来江城买点猪苗回去,晚上我来找你喝酒吧?
我扶在墙上,问道,大胆叔,又没有开春,你怎么忽然过来买猪苗,冬天怪冷的。
我怕大胆叔逗我玩,就问道。乡下一般抓猪苗,都是过了开春,河水解冻的时候,春暖花开的时候,养两个月,请师父把猪给骟掉,可劲长膘,年底就是一头三四百斤的肥猪。
大胆叔道,我跟别人不一样,这个时候猪苗便宜。
我扶住墙上,沉声道,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不管什么人来找你,都不要相信,除了我之外,还有把那边铜钱的剔骨刀握在手上。记住了吗?
大胆叔答应了,笑道,没事,我一杀猪的不怕死的。
远处的天空簌簌的白雪飘下来。大胆叔被巨大的漩涡也拉进来了。
大胆叔的进入,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另外一个人。
张大胆老婆孩子都要养,他若死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知道大胆叔所在的位子,带上头盔,尼龙袋的钱放在车后锁上来,一个发动,车子轰鸣两声飞奔开了出去,驶出医院,飞到北光大道,直接上了三环,往郊区养猪和种菜地方过去。再往外围走,就到了绿港镇夏锦荣的地界了。
寒风之中,策马奔腾,也是人生一种激情的表达。到了三环外,我看见张大胆脚上穿着解放鞋,一件绿色的军大衣,乱乱的头发,嘴里面咬着白沙烟,不停地抖脚,抵抗寒冷。背后的院墙上面,写着“花山仔猪厂……”,大铁门虚掩着。
我按了个喇叭,喊道,大胆叔。
张大胆应道,我这呢。就在这时,大胆叔忽然喊道,萧棋,快跑,快跑。
烟头往地上一丢,转身就跑过来,我瞧着形势不对,从仔猪厂子斜对面的马路,过来一群跑动的猪仔,不对,是一群马仔。
马仔骑着摩托车过来,有几个发行怪异,风格囧特,在人群之中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你们站住。你们给老子站住。
领头杀马特的叫声最为惊人,应该就是夏锦荣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叔子。
也就在这时,仔猪厂铁门打开,一辆运着上百只二师兄的小货车来了出来,嗯嗯哼哼地叫着。
咚咚咚咚……又接着咚咚咚……
一群骑着摩托车的马仔来不及刹车,全部撞在了货车上面,小货车没料到会猛地出来这么多的车子,一个急转弯,车子一摆,车门被撞开了,上百只小巧毛发还没有长满的二师兄从车上面颠簸下来,之前一直被关在厂子里面,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现在,突然,遽然看到外面世界,远处的高架桥上,一辆飞奔的和谐号列车跑过,二师兄们纷纷思考,到底什么是和谐?铁门里面,一只体格强壮每天坚持一千个俯卧撑的一等种猪王,不屑地看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猪仔,老子当年纵横东南亚,征服欧亚美,思考人生存在意义的时候,你们还是液体,不就是看了外面的世界,一列跑动的河蟹号动车吗?
靠,有必要这么兴奋吗?只是万万没想到,被抓来做种猪的活,别的猪看我风光无限,其实啊……
二师兄们嗯嗯哼哼地跑了起来,货车司机喊道,人都死了,快来抓猪。仔猪厂跑了一群工人,把猪往里面赶。
种猪王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代,原本趴在没有兴趣,一跳而起,从一米多高的猪圈跑了出来,飞奔而出,撞倒两个工人,叫喝了两声,冲出铁门外,迎接了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