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气确实变化无常,奇怪莫已,海岸明明冰雪覆盖,寒冷无比,而安城这个小城却是干净如初,毫无一丝雪的踪迹,但是寒冷依旧弥漫了整座城。
棠圣倚靠着客栈二楼的栏杆,望着静寂的夜空,寥寥几颗星,大街上也昏暗得只能模糊地看见几盏闪烁的灯笼,反而偶尔会看见眼睛放着绿光的猫绕过屋脊,逃到街的那头去了。他又陷入了沉思,蔷薇公子的脸又映入脑海,那个妖孽般的男子到底是谁?还有那个少女,她苍白的脸色为何会让自己觉得有些悲伤?
“你不该跟来的。”身后突然传来苏亦天的声音,棠圣转过身来,就着屋内明晃晃的烛光,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他的长发已散开,墨兰墨兰的,让棠圣忽然想起了那片深海,那片随着阳光而起伏的水域,和那水域上浮游的岛屿。他怔住,却又回过神来,望着苏亦天,问道:“苏姑娘还好吧?”
苏亦天叹了口气,倚着栏杆,背对着夜空,看起来是如此落寞,他应道:“我相信蔷薇他不会对岚怎么样的,倒是你——”他突然转过身来,盯着棠圣,继续说道,“我劝你明日还是自行离开吧。”语气倒是缓和,却一点商量的口气都没有。
棠圣想起白天醒来时发生的事,当岚被扶到轿子里时,蔷薇公子给了苏亦天一颗药丸,苏亦天无奈只能吃了下去。心想,那是毒药?棠圣抚上胸前,那条绢丝手帕还安静地躺在怀里,或许蔷薇公子便是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如今也只有这个线索了,只能挺身而进,毫无退路。就着这夜色,他冷静地思考了一番,却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他是不相信任何人的,但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会用尽一切方法,他是绝对不可以出任何差错的,否则那整个岛屿整个国度都会在空气里消失殆尽无法重生。
“不。”他坚定地说,“我一定要见到名叫鸢的人。”
苏亦天望着坚决的棠圣,摇了摇,“你会后悔的。”然后走下楼去。
棠圣凭栏而望,自言自语道:“后悔?我没有后悔的机会。不过,谢谢你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而另一个天字一号房里,铺满了火红的纱幔,映着昏黄的烛光,显得格外的妖冶。蔷薇公子躺在柔软的被褥里,有意无意地摇下折扇,凤眼微眯,嘴角上扬,他的脸上几乎总是挂着这样的笑,有时诡秘,有时疯狂,有时就那么淡淡的,淡得不易察觉。银色长发懒懒地散在身侧,如果不知道他是个男的,一定会把这样的他惊为天人。
他正笑得出神,谁知,突然闪出一人影,跪在他的床前,双手奉上一卷字条,声音低沉地说道:“公子,有密函。”
“嗯。”他缓缓接过,然后淡淡说了句,“好,你退下。”那人又一闪就没了影儿。他打开读了起来,但是马上邪邪地笑道,“没想到,我误打误撞竟然遇到了如此好事。”
啊——
一白衣人扣了下房门,蔷薇公子听到如此的痛苦的嘶喊,不禁问道:“出了什么事?”“公子,岚小姐她病发了。”蔷薇公子的眉头突然不易察觉地一皱,却又淡淡说道:“带我去。”
棠圣正在出神的时候听到了叫声,他快步而出,疾步趋向不断发出喊叫的源头。却发现不知何时,蔷薇公子也一身朱红得出现在他的前面。棠圣刚想打招呼,却发现他眉头微锁,径直朝向岚的房间走去。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岚的房门外,里面传来了苏亦天的声音,他似乎在安慰岚,外面能够清楚地听到苏亦天着急地说着什么。
“出了什么事?”只有棠圣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蔷薇公子沉默不语,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悲伤的神色,虽然只是淡淡的,却足以遮盖原本笑盈盈的表情。而此时,里面又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以及东西碎裂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重物跌倒在地上,然后便在地上痛苦得扭曲着。
苏亦天急切地说道:“岚,岚,没事的,没事的……”
“啊——哥……哥哥……我好难受……”岚痛苦地呻吟着。
棠圣不知此刻是否应该进去,正打算推门的时候,却忽然被蔷薇公子拉住,他摇了摇头说了句,“她不喜欢。”转而向身边的白衣人正色道,“快去,去取黑月散!”里面的叫喊声一直不曾减弱。白衣人取物而来,蔷薇公子接过后,略微提高声音说道,“苏公子,快将这黑月散给岚服下!”
苏亦天开了门,他头发凌乱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脸上也全是痛苦之色,衣服几乎被撕扯了,有血色的液体散开来,他接过黑月散道了句“多谢!”就又重新关上了门。只听见苏亦天的声音,“岚,来,张开嘴……听话,快张开嘴……”好半天,里面才安静下来。
棠圣和蔷薇公子就那样默默地站在屋门外,良久,蔷薇公子才说道,“没事了,这位公子还是请回吧。”
“但苏姑娘她……”棠圣担心道,毕竟那个活泼的少女救了他的命,他还记得睁开眼睛后看到的那张清纯可爱的面孔,虽然带了点病态的苍白。
蔷薇公子却突然笑了,盯着棠圣,缓缓地说道,“我劝公子还是回去休息吧,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嘻嘻。”他的眼里满是邪恶的神色。
棠圣只觉自己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于是独自一人回了房间,而在转角的时候却发现蔷薇公子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石雕。他始终觉得蔷薇公子是个非常奇怪的人,而苏姑娘到底生了什么病?他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务呢?巫国那些无忧的生活又涌进了脑海,还有紫藤树下的她,巫后慈蔼但却严厉的面目,巫国泡沫般的消逝,充满神秘色彩的苏家兄妹,妖冶的蔷薇公子,一切的一切,蛛网般的集结在一起,抽了丝,也只能被粘缠着脱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