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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不想念

远处的大桥熠熠生辉,跨在平静如镜面的海面上。

不远处传来低沉的轮船鸣笛声。

沈彻垂下眼帘,微微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随即仰起头把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空旷的露台上有些微微的风,已经是深秋了,威士忌的浓烈也没有办法提升身体的温度,他松了松领带,系得紧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刚准备转身,不远处传来高跟鞋轻扣地面的有频率的“嗒嗒”声。

“沈彻先生,原来你在这儿啊,难怪在宴会厅里见不着你。”林蓉拎着曳地的长裙优雅地朝沈彻走过去。

“林小姐。”沈彻致以礼貌的笑容。

“祝贺你,今年也拿到了最佳男主角。”林蓉看着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魅力的男人,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虽然冷漠,但却更加吸引人。她喜欢这个男人,这个虽然与她共演了三个月却仍旧丝毫看不透的谜一样的男人。

“谢谢。林小姐也拿到了最佳女主角,很厉害。”沈彻淡淡微笑,却丝毫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心情。

“那是因为和沈彻先生共演的原因,沈彻先生给我许多帮助。”林蓉向沈彻靠近,神情雀跃。

一阵香水味涌入沈彻的鼻子,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微微皱了皱眉,不是讨厌的香水味,只是,他喜欢那种极淡的下雪后的味道,植入心扉。

“是导演、编剧和众多工作人员的功劳才是。”沈彻摇了摇空玻璃杯,“我去添酒,林小姐请自便。”他微微颔首,走了出去。

林蓉有些气恼地看着走进宴会厅的那个人的冷漠背影,刚走进宴会厅,就被一大群女人包围了。

她有些气馁,今日她似乎是最大赢家,众男星捧着她这颗月亮,但是,他却几乎没有正眼瞧她。枉费她花了许多心思许多时间打扮自己。

但是,就是这份不屑,让她对他更加倾心和爱慕。她从来只喜欢别人都得不到的最好的东西,男人,更是如此。

“林小姐,外面风大,快进来暖和暖和吧。”几位男士出来邀她进去。

她优雅地笑了笑,轻轻地走了过去。

彩虹桥依旧闪烁美丽,海浪依旧拍打着沿岸,一波又一波,星星依旧璀璨。

但是,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沈彻靠在车上,看着不远处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彻,我~~~想要珍惜你的每滴泪。”

真可笑,这句话还依旧回响在耳边,可是他却再也不流眼泪,也流不出眼泪了。

沈彻转身上车,迅速离开这个无比繁华的有无数人为之沉醉的美丽夜景,驶入无边的夜色中去。

深秋的阳光特别让人眷念,因为是一年中最后的温暖。

夕颜搬了把藤椅坐在大树下,风一吹,枯黄的叶子就摇摇晃晃地掉下来。

她拾起了一片枯黄的树叶,透过被虫咬噬过的小洞孔看头顶上方那片大大的深邃的天空。

护士们有的下班了,她们骑着车穿过白色的病房,穿过枯黄的草地,欢快地出了疗养院的大门,进入另外一个世界,那是夕颜已经没有办法进入的世界。

这时她想到了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那个突然听到的清脆铃声,那个霸道地一下跃上车后座的人,那个在车后座上张开双臂拥抱着夏天的风的人。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她诧异地回头,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奶奶神秘地贴近夕颜的脸。

夕颜吃了一惊,下意识把头向后退了退。

“看见我的猫了吗?那只黑色的大猫?”老奶奶哑着嗓子问。

夕颜摇了摇头。

“刘奶奶,晚饭时间到了,回去吧。”一个护士过来扶着老奶奶,劝她回去。

老奶奶盯着夕颜的脸看了好长时间,叹了一口气:“多么年轻的一张脸啊!”随即在护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

“又来了,又在找那只猫了。”另一个护士说道。

夕颜呆呆看着老奶奶离去的身影。

“夕颜,你也进去吃饭吧。”

“嗯。”夕颜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屋子。

这里的夜,每一夜都比前一夜更加漫长。

每天都会在半夜醒来,每一次醒的时间都比前一次更加的早,然后,就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然后从白天到夜晚,又从夜晚再到白天,一直循环,一直反复。

她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咚”的一声,一个黑色的东西跳上窗台,绿莹莹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她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那个老奶奶白天时候寻找的那只黑猫。

“喵,能过来吗?”夕颜同它说话。

它没有作声。

夕颜从床上下来,走近窗户。

它立即迈着优雅的步子,从窗户上很快踱了几步后迅速从窗子上跳了下去。

“真无情呢。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夕颜无聊地返回床上。

这漫长的黑夜,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呢?

最近,夕颜和疗养院的一位老伯伯成了朋友。

在夕颜看起来,老伯很正常,也不吵闹,总是默默地用几件小工具熟练地雕着木头。

他总说自己是清朝皇室的御用人士,皇后娘娘的发簪都是他一手做成的。

但是,他真的是很好的手艺人,任何木头到他手中,都能变成各种各样精巧的玩意儿。

在他絮絮叨叨叙说的时候,夕颜总是耐心地听着。

“只有你肯听我说话。”老伯曾经这样感激地说。

夕颜轻轻摇了摇头。

“姑娘,你比我以前见过的皇后娘娘都漂亮。”老伯有些激动的说。

“老伯你见过皇后娘娘吗?”

“嗯,皇后娘娘一般不戴木簪的,只是我做得皇后娘娘特别喜欢,招我觐见,我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轻轻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只那一眼,那容貌姿态,叫我永生不敢忘记啊!”老伯似乎陷入了长远的回忆中。

“老伯,这块沉香木,能帮我做成发簪吗?”夕颜掏出古朴的木盒,打开。

这块小小的沉香木是从沈彻众多的礼物里扒出来的,他不识货,只觉得沉香,却不知道这块沉香木的贵重和罕见,见夕颜喜欢,就不由分说送给她。

这也是她唯一从韩国带回的物件。

“这……这是圣物啊!”老伯颤颤巍巍接过去,一脸崇敬。

“这是皇上赐予你的吗?姑娘?”老伯着急地询问。

夕颜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姑娘不是平凡的人物啊。”老伯不顾夕颜摇头,自顾自地热泪盈眶。

夕颜不知道怎么同老伯解释。

“既是姑娘对老朽的要求,老朽必不负所托,请姑娘一周后来取。”老伯认真说道,信誓旦旦。

夕颜便到了谢走了出来,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一年,终于就要结束了。

但是,这以后的许多年,那些漫长的岁月,又将如何捱过?

“沈彻先生,我们找遍了苏州,甚至江苏各地,没有找到名为林夕颜的女人。”

“知道了,继续找,把中国各地都翻遍,实在不行,到别的国家去找,任何有可能的地方都不要放过,直到找到为止,钱我会按时付给你们。”沈彻沉着脸放下电话。

“沈彻先生,林小姐说她保姆车坏了,能不能坐我们的车?”刘智恩前来报告。

“告诉她我的拍摄还有一会。”

“我已经知会她,她说她愿意等,因为晚上的通告也是同一个节目。”刘智恩表示没有办法。

“那就让她等着吧。”沈彻交代完毕跨入摄影棚。

“林小姐,你最好不要坐这个位置。”刘智恩眼看林蓉就要坐下去,赶紧提醒她。

“为什么?这里有别的人要坐吗?”林蓉不明就里。

“不是,反正沈彻先生不喜欢这里坐人。”李妍儿耐心解释。

“为什么?座位不就是让人坐的吗?我就坐这里。”林蓉不由分说一屁股坐下。

“再说了,我是普通的人吗?长点眼力吧。”她不屑地转过头去。

糟了,刘智恩和李妍儿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叫道。

过了一会儿,沈彻坐上车,看到旁边位置上坐着的林蓉,脸色顿时更加阴沉。

“沈彻先生,拍摄结束了吗?节目开始之前还有很多时间,不如一起去吃饭,好吗?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喔!”林蓉看到沈彻上车,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热情地说道。

“下车。”沈彻缓缓启唇,吐出几个字。

“哎?什么?”林蓉没有反应过来,转过头问。

“我说下车。”沈彻不带一丝感情重复。

“沈彻先生,算了吧。”刘智恩和李妍儿小心翼翼地劝说。

“你……让我下车?”林蓉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有多少男人争着抢着就为了请她上车去吃饭?他居然让她下车,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停车,让她下车。”沈彻不愿多说,把头转向窗外。

“好,沈彻,你不要后悔。”林蓉拉开车门,气愤地走了下去。

沈彻的车毫不停顿地飞快开走,把她扔在高速公路上。

沈彻,你看着吧!我一定要得到你。看着沈彻离去的方向,林蓉跺了跺脚,拿出手机。

“快叫保姆车来接我,我在高速公路上。”她愤愤地合上手机,发现路过的车已经有人在看她,必须赶快走才行。

车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突然感到一阵凉风吹来。

沈彻靠在窗边,看着夕阳晕染天边的云彩。

“呐,沈彻,不要睡了,快起来!看外面的天空,漂亮吧?看了这样的夕阳会更有干劲吧?”

沈彻看向旁边空空的位置。

找不到是吧?没关系,总会找到的。总有一天,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不想念,因为你总会回到我的身边。

又是一个周末,程思枫来看夕颜。

她劝夕颜不要窝在屋子里,出去晒晒太阳。夕颜便依言来到屋前晒太阳,程思枫披了一块毯子在夕颜身上,便去找梁医生讨论夕颜的病情了。

下了好几天的大雪,这几天才刚刚放晴,积雪也融化干净了。

夕颜闭着眼睛,听着周围的声音,感受着难得的温暖又宁静的午后。

突然感觉有什么遮住了面前的阳光,夕颜睁开眼睛,看见曼柔站在面前。

曼柔见夕颜睁开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后急急退了几步,有点趔趄。

“曼柔。”夕颜叫出她的名字,感觉喉咙里面涩涩的。

曼柔看夕颜的眼神有些闪躲。

“你不要怕,”夕颜再度讪讪地开口,“现在,现在我是正常的。”尽管这样说,又有谁会相信呢?

“我听思枫阿姨说的,来看看你。”曼柔踌躇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

“谢谢你来看我。”夕颜朝她笑了笑。

“专栏的事对不起,连载的事也对不起。”她匆匆说着,不敢看夕颜的眼睛。

“是我对不起才对。”夕颜摇摇头,真诚地说。

突然一只大黑猫蹿过曼柔脚边,她受惊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我……我是来上海出差的,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曼柔稳下情绪,匆忙说道。

“嗯,再见。”夕颜同她告别。

曼柔迅速回头转身,很快就消失在夕颜的视线里。

夕颜再度闭上了眼睛,冬天的阳光,看久了也是会刺眼的呢。

晶莹的液体自她的眼角渗出,滑过日渐消瘦的脸颊,滴落在灰色的毯子上。

程思枫同女儿商量辞了苏州的工作去上海任教,方便照顾夕颜。

“妈妈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现在还要为我搬来上海,不要。”夕颜拒绝。

“我是你的母亲,为你做什么都愿意。”程思枫抚上夕颜的肩。

“我在这边很好,整日有人照顾,妈妈不要每个礼拜都来,妈妈也有自己的人生。”夕颜也很坚定。

“那,夕颜想我了,我就过来看你,好吗?”程思枫拥住女儿。夕颜点头。

“来,我给你梳头。”程思枫拿过梳子坐到夕颜身后。

夕颜乖乖坐好,程思枫给她梳理长发。

“啊。”母亲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夕颜诧异,欲转过头去。

“嗯,没事,你坐好。”程思枫赶紧说道。

“到底怎么了?”夕颜转过头,愣住。

梳子上沾满了她的长发,一缕又一缕,白色床单上也掉落了她的不少头发,黑色长发在白色床单上,触目惊心。

“我的头发──”夕颜小声地喃喃说着,用手指去抓头上的头发。

抓下来一大撮,长长的已经失去生命的光泽的头发。

“我的头发──”夕颜呆呆看着手中掉落的长发。

接着,她颤抖着用手去拾那些散落在床上的头发。

“捡起来,把它们都捡起来,就好了。”夕颜一边絮絮说着,一边去拾。

程思枫再也受不了,一把搂住女儿,不住抚着她的背。

“会好的,你一定是因为太焦虑,头发一定会再长出来的。”程思枫落泪。

“妈妈,我没事的。你看,都捡起来了,就没事了。”夕颜握着捡起的头发笑着看着妈妈。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还要让妈妈安慰我。”夕颜抹去泪水。

“那,妈妈去找你梁伯伯谈谈,你好好休息。”程思枫站起身出去。

妈妈出去了,夕颜失神地坐在地上,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沉香木簪,眼泪簌簌掉下来。

精巧的木簪,头端刻成一朵夕颜花的模样,老伯真有功夫,这夕颜栩栩如生,这簪子无比精美。

“在我心中,也只有你才能配上这奇特的沉香了。”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能够配得上这沉香木簪的长发了。

夕颜转头看着那掉落的大摞头发,它们曾经是她的骄傲。

这些是曾经被他大加赞赏过的美丽长发,而如今,如今──

夕颜握着木簪,把头深深买入膝盖。

和他之间,也再也没有任何的牵绊了吧。

我不想念,不想念那时光

我不想念,他的手轻拥着我肩膀

我不想念,他到过我身旁

当永远只剩下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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