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空气仿佛就要被冷凝郡王进入室内的寒气所凝,变得滞止凝固,只有燃着的软融香发出袅袅的暖烟提醒着人们时间仍在流逝。
火红的狐裘大衣,高高挽起的碧额髻。宫外一声华庭郡王到的传音像一颗打破平静湖面的石粒,在宫中波动了一层又一层涟漪。去年华庭郡王在外游历,整年未回宫。而她今年回来后也极少入宫。可是,在前一天在外接驾母皇后今天却又入宫,这番举动与华庭郡王平日作风实在不同,这不由让宫中之人暗暗在各自心中湍测几分。
但是华庭并未去母皇的正宫承皇殿拜见母皇,而是直接去了琴师李清琴居住的侧殿,栖凰宫。
李琴师,就是母亲现如今最宠幸的男子。可,真的如此吗?她如此想着,唇边浮现淡淡的笑意。
华清阁,一柄切冰的利刃,一杯温润的香茗。
手指轻叩剑弦,竟发出了悦耳的琴音。
“李琴师果然好技艺。”华庭放下手中的翡翠杯,淡淡说到。
“只是见笑罢了。”李清琴风姿卓越,清俊的面容上不经意间显露出几分不羁。这样的一个人,与传言中的娈童差别也太大了吧。华庭看着他,心中不由暗想。
“华庭郡王此番到来,恐怕并非只想听剑弦琴声怎么简单吧?”李清琴并不避嫌,直直看着华庭问。
华庭微微一笑,“朝野传言,母皇突然回京,是与李琴师有着莫大的关联,但是,依我看来,李琴师并非宦世娈臣那么简单吧?”
“哦,不简单?那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呢?”李清琴似乎对华庭的这个说法颇感兴趣,嘴边噙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反问道。
“这个,恐怕挟持母皇的刺客就是你夏国的皇子李琴韵吧!”华庭愈说愈急,手指划过翡翠冰凝杯,轻快地握起桌子上的切冰,剑锋一转,直直指着李清琴。切冰的利刃架在李清琴喉间,华清阁瞬时出现的侍卫将李清琴团团围住,持戈寒霜,面带杀气。
不远处,草丛有身影闪动。
“这么说,李清琴已然暴露?”一个声音冷冷的问。
“是。”
“好,那么一切提前依计划行使。”
翌日,华庭郡王逮捕母皇亲娈侍人的消息已传遍朝中外野。可是母皇并为对此表示任何。母皇没有上朝,国内之事全由丞相王仁敛执管,皇宫一如往日的宁静。
半月后,母皇欲拟旨退位。
国舅丞相王仁敛起兵,欲改皇旨。兵入朝殿,夺得皇旨,王仁敛手握皇旨,却回身向殿外一摆,“请郡王。”
一个身影出现,来人清泠如雪,冷冷一笑,“平身。”眉宇间有掩不住得意。原来是冷凝!原来她与王仁敛早已暗中勾结,篡位之计早已策划于心。
冷凝手接皇旨,正欲嫣笑开口,谁知宫外侍卫慌忙跑入传言:报,国门外敌兵攻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此时夏国早已发兵攻入朝野。
后,冷凝与王仁敛被捕,下狱。
宫外,一个威风俊洒的银色铠甲的统帅入宫,正是夏王李琴韵!
他正笑吟吟地看着身边的华庭。玩笑说:“是我娶你呢,还是我入宫?”
华庭瞪了他一眼,“还敢讨价还价?我凤冠都给你准备好了。”
李琴韵听了笑笑,算是默认了。
她是以琴艺胜过他的。于是,他心甘情愿地随她回燕国当刺客,装娈童,只因他爱她。而她,是真正挟持她母亲的刺客。他与她演出的那一场戏不过是为了引出冷凝,王仁敛早点出手,好一网打尽。
这样的女人,是权倾天下的吧,也许野心大些,但毕竟,也装下了她对他的爱。这样,就是好的结局了吧,他看着她,满溢的柔情。
雪,又下起来。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很是温暖。
一月后,华庭为王。夏燕两国合并。
——end
伤城
1
南霁云:我独自一人快马飞奔在通往临淮的道路上,左肩上的箭镞还在不断的滴血,风掀起颀长的战袍。我不负将军所望,终于突出重围。可是我的三十名骑兵弟兄都战死了。我清楚地记得林通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大哥快走,否则我们兄弟俩谁也活不了!语气决绝。
前方一片黑暗,有大群的乌鸦从头顶飞过,扇动翅膀的声响和偶尔的鸣叫此起彼伏。天空下起了细雨,流淌在脸上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南霁云,你不能死!你死了睢阳怎么办?你死了,那些陪你突围的弟兄就白死了。雍丘之围,我们以一当百,坚守了一年,披甲而食,带伤而战,不是守住了吗?为了睢阳百姓,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在心里默念着。
快马飞奔了一夜,左肩上的血早已凝结。快了前方就是临淮。天亮以前我必须赶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的那一刻我终于到了临淮。我的乌骓倒下了,我也倒下了。倒下前的那唯一一句话依旧在耳畔回荡,我要见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大人,有要事。
2
如烟:第一次遇见他是在父亲的府衙外。我和丫鬟们准备出门去寺里上香。看到他躺在府衙门前,左肩上刺着一支箭,铠甲上染满了鲜血,俊秀的脸庞,消瘦的身子。身旁是束手无策的士兵。
原以为,盛唐是不会这样的王子了。那些骑着战马,穿着铠甲的守护神早已死在白袂飘飘的霓裳羽衣里,死在我年少的梦里。直到遇见他。
我把他带回府上。擦洗,上药,静候。
伤势并不算重,只半日,他便醒了。
他神色凝重地向我讲述了那场突围年。三十条鲜活的生命瞬间化为乌有。雍丘之围,死伤异常惨重。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溢出,我轻轻地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也悄悄地为自己擦干泪水。
园子里的木槿花开了,在我的心中悄悄地留下了南霁云的名字。着个穿着铠甲,淌着鲜血的勇士。我相信,我已经用我少女的全部纯真的情怀爱上了他。
我开始拙劣地学刺绣,希望在他离开之前,给他一个爱情纪念。却不知着一切早已被父亲看在眼里。
他问我,如烟,为父明天设宴招待南将军,为你说亲,可好?
我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半晌,抬起头,隆重而矜持地点了点头。
3
南霁云:我的身体在如烟的悉心照料下已经有所好转。我知道她对我好。可是睢阳的百姓还在等我回去。我南霁云岂可为儿女私情而弃睢阳百姓与不顾。不!对不起,如烟!
今天已是我来临淮的第三天了,无论如何,明天我必须回去。即使借不到一兵一卒,我一人,死也要死在睢阳。
窗外月色如水,晚宴如期而至。
这里依旧歌舞生平,声色犬马。而大唐的半壁江山已落如叛军手里了。睢阳的将士们已经断粮几天了。
将军,借兵一事?
南将军,自从安禄山从范阳起兵15万步兵直逼洛阳,扫平河北后挥师南下,攻克洛阳,直逼潼关。如今长安失守,玄宗落逃。我一个临淮拥兵不到十万,自顾不暇,岂敢出兵?
将军言下下之意,是不愿出兵了?
南将军,我有广招天下将才之意,爱女又与你有意,你可否留下?又何必陪张巡去送死呢?
承蒙将军错爱,是我辜负了如烟。我南霁云誓与睢阳共存亡,今断指明誓。
没有人看清我是如何出剑的。剑起指落,转身决然离去。我听见屏后如烟轻声的哭泣,但我不能回头。
4
如烟:这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为自己做主。我知道我留不住他的心,他的心在睢阳。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所以我偷了父亲的令牌,为他挑选了三千精兵。也算成全父亲保护江淮的美名。
月色如纱,洒在城外的江面上。站在城头,看着江面如破碎的镜子般来回荡漾,我的心里像是被灌满了水,容不得轻轻一握,稍微的力量就可以使我哭出来。他站在我的身旁,风灌满了他的战袍。
他忽然从身后拦住我的腰,在肩头耳语,如烟,等我退了叛军,回来娶你!这块玉佩是我的随身之物,送给你!然后转身离开。我是多么想说,我等你。可是我又怕,怕风萧萧兮易水寒!
三天后,睢阳陷落。张巡,许远,南霁云等三十六位将领被俘,誓死不降,被杀。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心在那么一瞬暗了下来,仿佛被一块大石头突然砸了那么一下,痛得说不出话来。南霁云,你说好回来娶我的,怎么说话不算数?泪水顺着脸庞划落,打湿了胸前的玉佩。
又三月,江南节度使张镐退了叛军。我终于可以站在睢阳城头了。看到他为之浴血奋战的睢阳。城外一片狼籍,随处残垣断臂,还没来的及清理的将士遗体。这是一座受伤的城池,就像我现在的心。
太阳依旧从大地的东方徐徐升起,给睢阳披上了一层金纱。我坐在城墙的边缘,向远方眺望。
如烟,我回来娶你了!
回头,那俊毅的脸庞。南霁云,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骗我呢?
我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紧紧地拥他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