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是死了。又像是一个很长的恶梦。
一会儿梦见自己第一次杀人。腥红的鲜血飞溅了满脸,心脏激烈地跳动。
一会儿梦见自己沿着悬崖向前走,身边是浓浓白雾。她在这白雾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
她急匆匆地走近。那是一个坐着的女人。那个女人坐在雕花小塌上,背影瘦弱。头上繁复的发饰闪烁着光芒。衣着华贵,端坐在高台之下,看着湖对面的戏台上的伶角儿。
那个伶角拖长了声调,甩着水袖,口中咿咿呀呀。声音中带着森森的鬼气,一个旋转向这边时,露出一张全是枯骨的脸。
褚乔并不害怕。冷冷地看着。仿佛这时候,她又变成了以前那个狠辣的自己。但坐在她前面的那个女人,却哇一声哭起来。转身扑向她叫道:“鬼呀鬼呀。”褚乔想一把甩开这个女人。却怎么也甩不开。
那个不停往她怀里拱的头,像是要挤到她身体里去似的。抓住她的手,扭曲得像抓住了猎物的大蟒。褚乔拼命推。那个女人抬起头,露出张没有五官的脸。褚乔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我是你呀。”女人用不存在的嘴巴说“我是你。你看看我的脸。”她用一只手怜惜地抚摸自己的脸,仿佛自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她对自己,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仿佛不知道自己脸上什么也没有。
口中喃喃道:“你不知道我多么可怜。你什么都有,我却空有这一身皮囊。活一世也不过受人摆布的下场。我在这里,一直看着你,不明白老天何如此不公,什么都让你拿走。现在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就什么都不用理了……我累了……”
褚乔打了个寒颤。趁着她放开自己,向后退出去很远。但那个女人却突然抬头看向她:“你去哪里?我就是你!你带着我一起。你带着我!”身形暴涨,猛地向她冲过来。像是一场遮天蔽日的风暴袭来。褚乔觉得有什么东西穿过了自己,她想把它扯出来,但是身体却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它带着一同下坠。
一瞬间。她又感觉到自己落到了实地。虽然动弹不得,但能够听到有人在她旁边说话,在房间里进进出出。
有一个很近的声音说:“这姑子还有没有气了?”一只手指在她脸上戳了戳。
“服食了诸多药汤,热毒也散了。应该是无事。怎么会没气呢。”另一个人说。
第一个声音嗤了一声说:“送什么不好,竟然给我们公子送个快死的人。”
“到不是别人送的。是我们公子自己要过来的。”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
褚乔感到有人在拨弄自己的脸。“黄沉沉,并非绝色。公子要她来干嘛?真是奇怪了。”
“谁知道呢。”这声音也是纳闷。似乎也正在打量她。
“怎么还不醒?”
“这几天都没吃,快给她喂些汤。饿死了她是小,公子生气就是大事了。”褚乔感觉有暖暖的东西从嘴里顺着喉咙住下。然后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褚乔才醒来,觉得头痛欲裂。呜咽了一声。费力地睁开眼。
一个陌生的女孩正好奇看着她。“渴。”褚乔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好像男人。
女孩递给她水。褚乔灌下整碗,才舒畅。四处打量。完全陌生的环境。她一时有点发懵。
不会又穿越了吧!
连忙低头看看自己。不是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而是干干净净的布衣。又看看手。幸好。幸好。还是阿训的那双老茧手!褚乔松了口气,向那个女孩问:“你是何人?”
这时候,外面什么叫大叫:“迁,迁!”女孩连忙像小兔子一样跑出门外。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褚乔这才发现,自己在一座小楼里面。门一打开,外就是楼梯。外面厅中似乎还有很多人。吵吵嚷嚷的。
有个穿袍子的小子从门口经过。
褚乔连忙叫住他问:“这是何处?”
小子停下步子看了看她,却没答,只是很惊讶地说:“你病竟然好了?那****被人从车上提下来,还以为你是死的。要不是你主人给的钱多,怎么也不肯叫你们落脚。你要是死在这里,岂不是晦气。”
褚乔愣愣问:“我主人?姓诸吗?”
小子意外,以为她莫不是病傻了,摇摇头。褚乔又问:“难道,是阴山公子?”
诸三娘把自己送给他了?小子嗤了一声,嘲笑:“你连自己主人是何姓,都要问我?你这个仆从也做得奇怪。”摇头晃脑地走了。
褚乔慌手慌脚地从塌上起来,胡乱把备在一边的衣服履鞋穿上。外面许多穿着跟她一样衣服的人,正搬着东西进进出出。
不一会儿,就搬了个干净。在大门外整装待发。
这时候,有个小仆人急匆匆埋头向楼上跑过来,差点撞在褚乔身上。
见她好端端地站在门口吓了一中跳,说:“你好了?”
不待她回答,又转身向下跑口中说:“还好你是好了,快走罢。”
褚乔一头雾水,只跟上他口中问:“这是去何处?”
“你走快些。”仆人心不在焉。褚乔只得闭上嘴跟上他。
仆人快步带着她到队伍中。说:“你暂且在此处。”然后就走了。
这队伍很长,前面是步行的人,中间是辆车,褚乔正跟在车后。
她打量不远处的那辆车。它是正方形的,很大,估计能坐得下七八人。但是只有半个人高。前面是几匹牛拉着。牛身上装饰得十分华丽。车中隐隐有乐声传来。
许多仆人跟她一样,都远远地跟在车子后面。
褚乔抬头四处张望。被一个站在车边,穿着与普通仆人不同的中年仆人,狠狠瞪了一眼。
那个仆人,穿的袍子很紧身。包裹得像一只蛋卷一样。袖口很窄,但是袖子却很大。看上去像是水袋的形状。褚乔终于知道,古人为什么把东西放在袖子里了。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躬着腰,垂着头,跟在车旁边,步子迈得又小又碎。远看像只虾,有些可笑。
那个带褚乔来队伍中的小仆人,正在他身边,低着头跟他说什么。他点点头。扭头向车窗的方向,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小仆就向这边跑过来。远远地冲着褚乔招手:“上前来。公子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