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为了我,也为了你,我们都该把目光放得长远与实际一点。分手吧!让我们拿出勇气毅然地做出理智的抉择。
……
我们太年青、单纯、幼稚,出事前三个月的交往总是那么不冷不热。当然,我受家庭的影响不浅:妹妹支持,妈妈反对,爸爸让我自己拿主意,可生活中的你,又为什么把自己的本来面目遮掩得那么严密?你有一种过分的孤傲,它妨碍了我对你的深入了解,这样才有了我对你在情绪上的反馈。你的自尊心受到强烈刺激。于是,在那天,那个时间和那个地点,你又一次同我约会。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我们本可以不伤感情地分道扬镳,可我在路上出事了,被送进医院。
……
哥,不要以为我始终不知自己的伤情,其实从转到康复医院以后,我就开始怀疑自己的伤病。一个月前,妈妈完全告诉了我,她说你是个好人,守了我这么长时间,于心不忍啊!她也在做我的工作,让我别再拖累你了。看,我母亲就是这么个人——陈旧的思想意识与传统的善良美德集于一身。……走吧,让我们分手……(啜泣声)把这段美好的交往永远留存于记忆中。放心吧,我会因此而不屈,我的体内还流动着你的400CC血浆。
……
录音机的话声停止了,剩下的依旧还是那“沙沙”的空白部分,直到按键跳起。我胸前的衣衫被浸湿了,那是媛婷流下的眼泪,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紧紧地依偎在我的怀里,不时发出揪心撕肺的啜泣。我双手捧着那哭得变形的面颊吻着,吻着随时溢出的泪水。
我终于没能忍住,掉下了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没有做任何答复,两颗心的跳动频率竟是那样一致。临行,我把自己录下的那盘磁带留给了她。
记得出事那天,我拼命奔到医院,媛婷还在监护室里被抢救着。室外有不少人我都不认识,可在众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她的父母和妹妹,虽然我们从没见过面。他们也认出了我,估计是在我送她的照片中留下的印象。
年青的护士小姐破例让我进了病房,想必她也是位正在热恋中的姑娘,从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异乎寻常的同情。
来到病房前,我看到媛婷那张漂亮的脸蛋被几十斤重的牵引砣扭曲得变了形,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睁开双眼艰难地对我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失约了。”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当我心情沉重地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媛婷的母亲早已在门外等候着,她双眼红肿得厉害,迎着我哽咽着说:“孩子,阿姨对不住你。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把伤情告诉她。还求你……”
我拦住她的话安慰着说:“阿姨您放心,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撒手不管的。”老人家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谁曾想过,当一个人周身完全失去感觉时,那会是怎样的感觉?那次医生给媛婷做“腰穿”检查,这令常人难以忍受的巨痛,在她身上连麻药都没用,竟安然如初。我的心随着大夫的工作程序一阵阵紧缩。媛婷啊媛婷,你哭啊、喊呀、叫呀,没人会责备你,可你却平静地睡着了。你的嘴唇轻轻蠕动着,发出难以辨清的呢喃,大难已至,你却依然沉醉在美好的梦境中。你跟我说过,你最喜欢大海,尤其是在傍晚,坐在那松软而又洁净还带着温润余热的沙滩上观海:眺望水天交接,一片茫茫的景致,一层层璀璨的海浪,翻卷着,扩展着,推进着,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之中,形成了那不易察觉的潮涌,偷偷地移向海滩,突然间撞击在沿岸的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浪刚刚隐落,一浪又一次击起,这海潮声组成了一曲雄壮的交响乐。
媛婷啊媛婷!你喜欢大海,可你有大海那样宽广的胸怀吗?你能经受得住现实这沉重的打击吗?你太天真、太理想化了。你总是对我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它还能不好?”可你就是没有把自己的伤情往最坏处想一想,哪怕是稍有准备。
手术四个月后,媛婷的伤情得到控制,并且开始锻炼着坐轮椅。她将转往市郊的康复医院做进一步的保守治疗。转院前的一天,她母亲含着眼泪把我拉到一旁说:“孩子,让你委屈了好几个月,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我说:“阿姨您别这么说,听着叫人心里怪难受的”
她又哽咽着对我说:“转院后就别往医院跑了,我们不能总拖累你。”
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几个月的接触,改变了我对她母亲的看法。在婚姻问题上她确实有着隔代人的固执与偏见,但同时又并存着我们民族传统的善良与真挚。
我没有听从她母亲的劝阻,转院这天仍来到医院,可没想到早在一个小时前媛婷就出院了。我明白,这是有意躲避。按着主治医生提供的线索,我在西郊一带转了一天,晚上又敲开了媛婷家的大门。她的妹妹小兰接待了我。我责怨中带着气愤:
“两位老人呢?”
“去医院还没回来。”
“为什么转院不告诉我?”
“我们家里人都觉得有必要这样做。”
“也包括你姐吗?”
“当然现在还不包括,可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伤情,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我失望却又倔犟地对她说:“小兰,你原来可不是这样啊!”
“哥,我敬佩你,也很尊重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所以我要提醒你别失去理智。”
“那么好吧,我就是跑遍全北京城的医院,也要找到她!”我真的丧失了理智,周身的热血在狂燥地流动着。我不允许别人剥夺我尽责的权力!仔细想来,这种责任感到是永无休止的。追根溯源我得承认:我是爱上了她,的的确确爱上了她。如果说她从前只是一幅平淡无奇的水墨画,那么现在就是一尊精美的雕像。她很坚强,也不乏乐观,这种坚强和乐观又都是以外柔内刚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她的性格内向,又总好把现实生活理想化;她的容貌和心灵处处被一种古典式的美包容着。
我没有跑遍北京城,在第二个休息日就找到了媛婷,而指点迷津的又恰恰是路途中偶然碰到的这所医院的主任医师。她看了看我问:“你是她什么人?”
“男朋友。”我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她没有再问什么,而那双眼睛却告诉我,她的疑惑、茫然、继而叹止。
人不会永远被失控的感情包容着,他会慢慢觉醒。七个月后的那一天,我们互相交换了两盘磁带,彼此的心迹最终通过理解的桥梁而沟通。我难以想象,当她正式得知自己患的是绝症之时是怎样把握住自己感情的?几个星期中在我的面前,她竟没有露出半点情绪上的异常,这又得需要多大的理智去控制自己呀。我只看到她在拼命地锻炼,认真地参加函授班的学习,象一只欢快的小鸟坐着轮椅去医院附近的颐和园游玩。可就在这些表象的背后,她的内心又在进行着多么剧烈的斗争。终于,她战胜了自己,做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抉择。
大年三十这天,我又来到医院,刚刚坐定,她就要去洗澡。护理员把她接走,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小兰,她拿出去颐和园照的照片和我一起欣赏。照片中的媛婷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自然,连健全人看了都要产生几分嫉妒。忽然小兰手中出现了一张我和她的合影,照片中她离我很近,紧靠的身子挡住了我的一只胳膊,她的头还自然地向我这边调皮地侧歪着。我的内心掠过一丝警觉。小兰的手停止了翻动,怯声怯气地问我:“有啥感想?”
我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张同她姐姐一样漂亮而羞红的面容,平日里那自信与果敢的神态消失得杳无踪迹,她到底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刚满二十岁的姑娘。门被轻轻打开,媛婷回来了。浴后的她,面颊红润,秀发如瀑,那与之匹敌的截瘫病症在这一凝滞的片刻,被驱赶得杳无踪迹,许多人都说她根本不象个病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如果与潜伏的残酷恶运并存于一体,它就更具悲剧性。我不得不抛弃理想中那个虚幻的未来,向现实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但我相信,无论到了何时,自己对媛婷所负有的责任都是无休止的。这不仅仅因为我们之间曾有过一段情感深沉的磨难,更多的则在于它负有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年夜,电视春节联欢晚会在敲响的十二下钟声后结束,而我们却全无睡意,整座医院除了几个行动不便的重病号外,**病号都已回家。远离市区的医院只断续地听到除夕的爆竹声。
媛婷对我说:“弹几只曲子听吧。”
我怀抱特意带来的吉它问:“听什么曲子?”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吧。”
一曲《玫瑰色的人生》把我们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从悠扬的琴声里,我们看到了色彩,又由此而回到童年,着意追寻着那由玫瑰主色而组成的斑澜的人生。继而那人生又被一扇坚实的大门所封闭,一曲《命运》的主旋律叩响了封闭的大门,那叩击,使人感受到一种力量的抗争……
媛婷的双眸倘出一行感奋的热泪。
这是一个辞旧迎新的凌晨,我们各自在自己的床位上合衣而恬静地睡着了。
日久生情鬼话吧
余瑶
隔着闹哄哄的街,我随手关了手机。又冷冷的观望着街对面因找寻不到我而显得焦躁不安的凌生。
可是,看着他象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我却并不打算走到他跟前让他就此安了心。
是的,我打心底里不接受他。即使他长得很养眼,身形挺拔,脸部线条凛然刚毅。可是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对他不感冒,哪怕一丁点的爱我也吝啬给与。不要说我心肠坚硬如破石,可我说服不了自己用身心来爱他。每每我对闺蜜孟兰说这句话时,孟兰老是指着我的脑袋说,最毒妇人心啊!你到哪里再找象凌生这样相待你的人呢?那个状态我就会用力剜她一眼,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你瞧着顺眼,那你拿去呗!”语气里尽显骄横。孟兰就会即刻冷下脸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跑开,最后还不忘来一句:“不知好歹!”我就只会在大太阳底下吃吃的笑,觉得很过瘾。
当凌生的背影消失在我眼际时,我终于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今天总算把他给甩了,可是明天呢?我简直要喊‘妈’了!
我与凌生可谓两小无猜玩儿长大的伴儿。那个时候,我与他形影不离。我喊他哥哥,一同学习,一同成长,家也同住一幢小区楼。我家的对门就是他家。我去他家玩时,梅姨老是拉着我的手说,小瑶啊!看着可越来越水灵了!我们家阿生可福气了!每每说完就与凌叔相视一笑。
我听不大懂大人间意味深长的话语,只是附和着傻笑。凌生只是一个劲的拉着我打电脑游戏,我打输了就会伤心的大叫。凌生就憨憨的揉揉我的短发,我则回挠他乱如稻草的头发一阵咯咯笑。
屋子里充斥的都是欢声笑语,令我倍感温暖。
我们大学又分在一起。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要算这感情的浓厚,真的很浓,很醇。只是我与他之间的情感,我喜欢的定式只是好朋友,仅此而已。可是,凌生却在一个周末拽着我眼神坦白,语无伦次的向我捅破了窗户纸。我的脸在夕阳下瞬间惊白,只是呆呆的望着他,却不知作何回答。
自从他捅破了窗户纸之后,我就这样至此与他疏离。希望他识趣认知。可是就象这个休息日,他又过来敲我的门,即使我脸绷的紧紧的,他也兴趣浓厚的等我洗漱,打扮,出门。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可他就紧紧的跟住我的步伐,讨好的说天论地。其实,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我只是在考虑怎样把他这个尾巴给甩了。
看着他努力巴结我的样子,其实也蛮可怜的。可是为什么我没有一丁点多余的细胞来存放他呢?我只是每晚在梦中想着搬去了另一座城市,远离了凌生纠缠的目光。那时,我就会偷笑出声。
唉!我真的很可恶!
凌生
我不知道小瑶怎么就象变了一个人。那天我鼓足勇气对她表白。我以为她定会笑得很灿烂,我们之间从小到大就是双方父母认定了的一对。只是待双方长大定一个形式而已。可是看着在夕阳下她逐渐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有点不知所措。她呆呆的望着我,望得我一阵瑟缩。然后她不作回答只顾自己一路跑开了。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