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财是我幼年时的伙伴,由于他调皮捣蛋不思进取,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在社会上郎当了几年后,就自己当老板建了个电线厂,做起了发财梦。可能是因为他不善经营或是服务不到位什么原因,电线厂一直半死不活疲软不堪,生意十分不景气。这天,镇里的王副镇长陪同张发财到晚报社来找我。
王副镇长说电线厂是镇里的明星企业龙头企业,你是老家出来的人,千万不能看着让垮了。我说那是那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张发财拿出一篇他以客户名义写的表扬稿,让我在晚报的“舆论监督”栏目里刊登一下。王副镇长笑着说,就是变相做一下广告。“舆论监督”是晚报的一个特色版面,深受读者好评。所谓的“舆论监督”,其实是“读者来信”、“来函照登”等的翻版。我为难地说这合适吗?张发财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有啥不合适的?现在社会都这样的,医院里挂的锦旗不都是医生他们自己掏钱制作的?王副镇长也随声附和说就是就是。张发财能让家乡的父母官陪同他来,可见他的企业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加之我这人心肠软,就答应了他们,安排编发了他写的表扬稿,也算我为家乡父老做一点贡献吧。当然,在稿件见报之前,我又给加工了一番,说张发财的电线厂质量如何如何棒,服务如何如何好,等等。
几个月过去,我惦记着电线厂的事情。我打电话给老家的二哥,才得知张发财的电线厂快要倒闭了。我问了一下情况,知道目前电线厂的工人放假了将近一半,产品都堆放在仓库里卖不出去。我问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二哥说能是啥原因?技术落后,产品质量不过关呗。
当我遗憾地给同事老马说起时,他说你是真心想帮他们?我苦笑着说孬好是一块光屁股长大的朋友,而且是家乡的纳税大户,当然是真心实意啦。老马狡黠一笑,说看我的。我不知道老马要干什么,也没在意。在我出差的几天时间里,老马杜撰了一篇读者来信,以一个消费者的名义在晚报的“舆论监督”里发表了他的“杰作”,说张发财的电线厂产品质量低劣,以次充好,违法冒用上海、天津等著名电线厂家的商标欺骗消费者云云。
当我看到样报时,非常气愤,把老马好一通埋怨。要不是看他是老同志,非揍他不可。这下怎么给张发财解释呢?
半个月后,张发财和王副镇长又来到了晚报社。他们肯定是为老马写稿子的事来的。我尴尬地正要不知如何跟他们解释时,张发财神秘地一笑,说我算服你了,这次报上的批评稿是你写的?我十分狼狈,支吾着说不是我整的。张发财爽朗一笑,说够朋友。说罢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给我掏出一沓钱,说这是五千块钱的好处费,今天晚上在皇冠大酒店请你们报社的人喝酒。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他要干什么。王副镇长解释说,自从第二篇稿子见报后,厂子才起死回生,每天南来的北往的客户不断,不但仓库里的货销售一空,工厂全线投入生产后也供不应求后来,老家的二哥和几位乡亲找到家里,给我控诉王副镇长的不是,说他下乡坐着小车,不是为百姓办事,而是去吃野味拿山货,还调戏村里漂亮的小媳妇我联想起前两次王副镇长的表现,断定二哥他们说的是实话。于是,我根据二哥他们掌握的材料,以村民的名义写了篇题为《这样的镇干部我们不欢迎》的稿件,刊登在了晚报的“舆论监督”栏目里。
然而,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过去了,我从老家反馈过来的信息得知,王副镇长还是王副镇长,比过去更风光更威风!
难道上级部门没看到这篇稿件?还是这篇文章不够力度?怎么就没人管呢?老马得知我的苦恼后,就又狡猾一笑,说小侯,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事你怎么不请教我呢?你的文笔不行,看我的。就这样,老马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关于王副镇长的稿件,发表在了“舆论监督”的版面上。
我看到报纸后,吃了一惊,因为文章里面是这样写的,说王副镇长亲民爱民,真正是个权为民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的父母官。说王副镇长每次下乡都是骑的自行车,有时晚上陪伴村里的孤寡老人睡觉这不是糊弄人吗?我气呼呼地质问老马,说你怎么写成表扬稿了?是不是搞错了?老马高深莫测地一笑,说别看过程,要看结果。
我正要打电话给老家二哥他们解释稿件的事时,二哥兴奋地给我说,王副镇长被免职了。我说真的?二哥说我骗你干啥?听说上面的领导看了晚报上哪个兔孙写的拍马屁文章后,信以为真,想树立典型,就派人下来组织材料,王副镇长这才露了马脚我想痛痛快快地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