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看着琴,仔细回味着季寞什鸠克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世上能说“《广陵散》绝矣”的惟有一人,那就是西晋嵇康,而其已逝去七百余年,在这七百年间,《广陵散》确实已经失传,季寞什鸠克再提此曲,用意何在?
远处的韩公略苏醒了过来,安禄山走过去探他,两人虽不甚熟络,但上次在大明宫一同与季寞什鸠克交手,算是相识,仔细一看,伤势极重,安禄山为其运功,输入了一些元气,韩公略方才振作起来,将其与季寞什鸠克的瓜葛细细道来。
那晚他正在大明宫内的神策军统领室内歇息,突觉得炕上有异动,遂翻滚下炕,观察之,少顷,炕上的草席开始动了,韩公略斗胆上前将草席掀开,却见炕已被挖了一个洞,韩公略思之,此室乃神策军统领专用,若有人挖地道,其目的非常明显,就是想通过此室潜入皇宫大内。
韩公略想到这些,身体不禁一颤,这洞里,必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于是,他正要开窗大叫通知其他人,话还未出口,嘴巴已被捂住,整个人被拖进了洞里,炕上的草席也把洞口盖住,一切都了无痕迹。
到了地下,伸手不见五指,韩公略心中也猜出了几分,刚才那招是无量捉鬼手,而劫持自己的那个人,必定是朝廷钦犯季寞什鸠克,果不其然,他马上受到了审问,季寞什鸠克问神策军在大明宫内的巡逻时辰表,起初,韩公略不从,遭其毒打,后就索性说出一个假的时辰表,但季寞什鸠克出去一探,已觉不准,回来后再将其暴打一顿,韩公略又胡编了一个,又再遭毒打,如此反复几次,身心遭到极大的摧残。
而安禄山的偶然闯入,让季寞什鸠克完全出乎意料,他不想打草惊蛇,毕竟已在此呆了七十余年,只想找个机会偷袭,将其密杀,但不想安禄山无意中启动了机关,点亮了所有的蜡烛,他连忙将韩公略的嘴捂住,隐藏在兵马俑之后。
而韩公略心中也知这是最后的逃生机会,趁季寞什鸠克看安禄山狂笑时,突然一个挣脱,逃离之,再撞倒几个兵马俑,引起安禄山的注意,此招虽冒险,但总算留了一条老命,虽然从胜算上来讲,安禄山要比季寞什鸠克小许多,但最终笑到最后竟是安禄山。
安禄山听到这些,恍然大悟,原来,这季寞什鸠克是要摸清大内守备时辰,以便突击时能更加顺畅,他转念一想,既然其想索取时辰表,那么自己也可索取,他日若要行刺玄宗皇帝,定可更加便捷。
于是,他装作好心为其疗伤,同时,再与其交谈,想从话中套出时辰表,这韩公略也并非傻子,安禄山问他几次,均被他警觉的绕开,后来,安禄山再度侧问之,韩公略终于按捺不住,质问他:
“安兄,你我即将同朝为官,应知臣子礼节,这大内的时辰表,岂是臣下想问就问的?”
安禄山也不耐烦了:
“韩将军不想告知亦无关系,安某在朝中已广植党羽,汝不告知,安某命人一问便知。”
“安禄山,莫非你想……”
“你说对了,安某想反!”
安禄山直截了当说出他的真实想法,他可不想跟他再耗下去,韩公略轻蔑的笑着:
“想我煌煌大唐,志击千里,汝等杂胡蛮夷,妄想犯我大唐。”
大唐的军人向来傲慢,这和唐对外的扩张不无关系,当年,李靖一战灭突厥,生擒吉利可汗,高仙芝一路西进,灭西域诸国,建安西都护府,唐太宗更是御驾亲征,东征高丽,屠其国,裴行俭阴阳遁甲术杀得胡人鬼哭狼嚎,何等神勇天威,故韩公略一听到安禄山想反唐,一股轻蔑之情便油然而生。
安禄山并不生气,他见惯了大唐军人的傲气,而是心平气和的向他说:
“韩将军稍安勿躁,想必韩将军也清楚,近些年,唐军确实威武,然我大燕百万儿郎亦非脓包,倘若安某振臂一呼,大燕勇士必群起响应,南下攻唐,不是安某痴人说梦,一旦起兵,三月可攻下长安。”
“自古胡汉不两立,你们这些杂胡,比那天竺妖僧还要狂妄,亏我大唐宅心仁厚,容尔等至中原立业,不想却养了你这种恩将仇报的杂种。”
“韩将军,安某做的是经天纬地的大事,不屑与你计较一时口舌之得失。”
“可惜啊,裴旻早就说过,安禄山有反骨,宜尽早除之,当今圣上过于仁慈,才未对汝下手,终养虎为患。”
“哈哈,纵观整个大唐,安某也就把裴旻放在眼里,安某一直期待,能够在沙场上与裴旻决一高下。”
安禄山不想再与他多说,将其拖到一处,再到跪射俑面前,扣动了机关,只见数十支秦弩射出,刺穿了韩公略的身体,大唐神策军的总统领,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地下。
安禄山思之,此地乃秦皇陵,定埋藏有众多宝藏,于是,细细寻找,果然发现了众多黄金,大喜,若用这些黄金招兵买马,充做军费,何愁天下英雄不来归附。
一次不经意的掉落,让他得到了四大宝物,兵书、宝剑、印度七弦琴、还有大批宝藏,安禄山憨厚的外形下其实隐藏着一个并吞天下的野心,有了这四大宝物,他完全可以立即实施他的计划,他向来胆大心细,思之,季寞什鸠克既然可以将韩公略的从住所内拖入,那别人也可顺藤摸瓜找到这里,一旦被外人发现这里,雄才伟业将功亏一篑,所以,韩公略的这个漏洞须尽快补上。
他慢慢寻找,终于找到了通往韩公略住所的地洞,悄悄溜了上来,隐去各项痕迹,并将炕的洞做了封存加固,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至于胡姬酒肆地窖的入口,也精心做了掩护,如无他亲施技巧,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忙完这些,天刚微亮,安禄山为掩人耳目,将琴和兵书宝剑藏好,连忙就寝了,在他要睡的时候,看到莎菲娅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阙浪与莎菲娅的剪影,看来,二人依然还在奋战中,安禄山看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仅仅歇息片刻,他按往常时刻起床营业,此时,阙浪也起床了,观其脸色,并无憔悴之感,不禁感叹天马阳毛之神奇。片刻后,有贵客来访,正是遣唐使西野翔,安禄山对其向来敬重,就招呼其上座。
安禄山将至范阳赴任,西野翔是过来向他道贺的,两人聊着,慢慢的聊到了琴曲,在阙浪大婚那日,安禄山抚了首《凤求凰》,而西野翔也抚了首《居酒云追月》,所著内容,均与儿女私情有关,按西野翔个性,是不喜欢此绵绵之音的,只是那日场合,须以绵柔示之。
安禄山正为季寞什鸠克临终前所说的《广陵散》所困惑,今日西野翔要与他谈古曲,或许会有不经意的收获,遂与其探讨。
玄宗皇帝文武双全,在剿灭韦后之后,对诗文,绘画,声乐,梨园等均大力提倡,故在开元盛世,大唐的文化欣欣向荣,涌现出李白、吴道子、董庭兰、李龟年等旷世奇才,甚至后宫杨贵妃,还自编了《霓裳羽衣舞》,一时盛唐之音无与伦比,引万邦前来参习。
两人聊到了十大古曲,一时兴起,安禄山命人取来两把琴,西野翔也不客气,随手弹了一曲《高山流水》,其外形上本来就悲天悯人,弹起此曲,仿若“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阙浪夫妇、安氏兄弟,还有众多路过胡姬酒肆的路人,均被琴声所吸引,纷纷坐下,一时客满。
一曲弹罢,众人纷纷喝彩,安禄山兴起,顺势弹起一曲《平沙落雁》,完全抒发出“大雁之远志,逸士之心胸。”,也是博得满堂彩,两人不断的弹曲,将《梅花三弄》,《夕阳箫鼓》,《渔樵问答》,《汉宫秋月》,《十面埋伏》,《胡笳十八拍》,《阳春白雪》均弹了一遍。
胡姬酒肆的客人,听得如痴如醉,当世两大高手斗琴,将自身琴艺发挥得淋漓尽致,令听者甚是畅快,在腊月大雪纷飞的季节,犹如一缕阳光照进心扉。
两人斗琴斗到最后,心中尚有缺憾,那就是独缺《广陵散》,十大古曲排名第一,就是《广陵散》,两人即便已将九大古曲弹完,但那九大古曲琴谱流传甚广,只要弹琴者自身功力足够,完全可以弹得美妙,如季寞什鸠克弹过《十面埋伏》,无法大师弹过《高山流水》,花想容也能弹奏《胡笳十八拍》,即便是阙浪,至少也能弹起名曲《望江南》来行走冷院。
当年嵇康弹完《广陵散》,慷慨就义,世上再无《广陵散》,引得无数英雄扼腕长叹,西野翔弹完《渔樵问答》,与安禄山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充满了遗憾,安禄山尤多一层,那就是季寞什鸠克临死前的“《广陵散》绝矣!”
虽然仅过一夜,但这足以成为他的心病,他心里隐然觉得,《广陵散》里面一定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季寞什鸠克弹的一直是《十面埋伏》,倘若他昨晚弹的是《广陵散》呢,那《洗髓经》就一定能抵御得了吗?
正想着,阙浪就与西野翔攀谈起来,上次两人关于大唐与日本国的争论,闹得颇不愉快,阙浪就取过两杯酒,递一杯予其,两人一饮而尽,算是尽释前嫌,安禄山心中还想着《广陵散》,想再去将琴仔细端详一遍,或许会有新发现,就让阙浪招呼西野翔,自己先行告退。
方才两人斗琴,吸引了众多客人,当然,在听完琴之后,这些客人并不好意思直接离开,至少都会点些酒菜,故安氏兄弟、莎菲娅指挥着酒肆里的人一同招呼客人,平日里,白天的生意一般不会太好,胡姬酒肆的主要盈利来自夜晚,今日这种情况倒是少见,但收回来的银两倒是实实在在,按道理说,安禄山与史思明联手,准备于某一恰当时机,起兵反唐,胡姬酒肆所挣的银两基本上起不了多大作用,只是,安氏兄弟特别是安庆宗做事向来谨慎,不想在起兵之前惹下什么麻烦,尽量低调行事,故仍表现得兢兢业业。
安禄山躲于僻静处,仔细端详印度七弦琴,看了半天,并无探出任何究竟,索性先不去管它,再过一月,他就必须去范阳赴任,为了这一日,他可是处心积虑了许久,另一个问题也让他很困扰,究竟是要带谁一同前去,长子安庆宗知书达礼,对各种社会关系的处理颇得心应手,若带他同去,倒是可以帮其处理复杂的官场关系,但美中不足的是,范阳的同僚基本上都是武官,大家心直口快,安庆宗武功不高,其较文弱的那套做法,在范阳的可用武之地极小。
而次子安庆绪武艺高强,但与外界接触较少,稍显稚嫩,唯一欣慰的是,其反应异常灵敏,对任何事情都能迅速总结,倒非不可教也,安禄山心里还隐藏着一个接班人的问题,倘若他日霸业可成,自己一手创下的事业究竟该由谁来继承?显然,安庆宗及安庆绪都有资格,那这次何不带上安庆绪,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
阙浪在外面与西野翔畅谈着,西野翔的话题自然离不开鉴真大师,他已与鉴真大师再度商议,希望能够做好准备,再次东渡,而阙浪经过与野渡师太,无法大师的接触,佛法在其心中已潜移默化,心胸也变得更加广阔,对其倒也不再那么排斥,潜心下来与其探讨,西野翔的眼光独到,视野开阔,始终以海为疆,其在大唐学习多年,对高深的天文、地理、民俗、兵法均了熟于心,与阙浪交流,自然是侃侃而谈,其学识、风度都令阙浪深深折服。
一月后,安禄山须至范阳,上任之前,他想先回一趟西域,太多年了,他都未能再踏上故土,今后他的人生将产生重大的转折,趁此机会先回乡省亲一趟,少年时,他与故乡有过约定,如今,他没有背弃誓言,在完结了少年的抱负后再志得意满的回来。
他带上次子安庆绪,还有女婿阙浪,对于阙浪,他已成功的将他绑定为亲属,但尚未向其透露起兵计划,这种事情,需寻得一恰当时机,方可挑明,而且还必须一次就完全同意,毕竟要让其持刀砍向自己的国人,非有经历过深仇大恨不可,这也是他要求安庆绪秘杀其父母的原因,虽然最终只是囚禁,但对其告知二老已死,则阙浪了无牵挂,自己又是岳父,是阙浪在世上唯一的长辈,他讲的话,不能不听。
但阙浪的仇恨还不至于达到向大唐反目的程度,或许只能向其许诺高官厚禄,但阙浪自由惯了,荣华富贵还不一定有吸引力,思来想去,能牵制他的,惟有莎菲娅,他与莎菲娅夜夜缠绵,当然,还有更厉害的杀手锏,那就是,昨日经郎中证实,莎菲娅已经怀孕了,也就是说,莎菲娅肚子里的孩子,将会对阙浪形成更大的牵制,有了这个武艺高强的乘龙快婿相助,何愁霸业不成。
安禄山将到范阳赴任中郎将,昔日大汉朝的中郎将是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将职,如建威中郎将周瑜,五官中郎将曹丕,但延至大唐,中郎将就被调为各府卫的禁卫统领,品级为四品,算低级将职。
虽然级别不高,但好歹也掌握一定的兵权,到时再与节度使亲将史思明联合,可调动一定数量的大军,威胁长安,想到这些,安禄山不禁意气风发,塞外风景瑰丽,安禄山自小在西域长大,对塞外奇幻的气候再熟悉不过,时而山川壮丽,时而鬼哭狼嚎,更多的是飞沙走石,夏日酷暑无比,冬季奇寒异常,这也练就了西域人彪悍的性格及强健的体魄,他们更垂涎气候适宜,丰衣足食的中原。
自古以来,以西域、漠北的游牧民族频频对农耕民族进行侵略,譬如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引得狄戎奇袭京都,赵国李牧在抗秦的艰难境地下,仍北御匈奴数十年,而秦大将蒙恬,领三十万秦军一战令匈奴北却七百里。后匈奴大军复围汉高祖于白登,双方互有往来,汉以和亲维持和平近百年,苏武牧羊贝加尔湖,汉武帝再令卫青、霍去病对匈奴进行致命打击,迫使匈奴亡命西迁。
西晋末年,五胡趁中原大乱,再度起兵南下,一时间,衣冠南渡,华夏北部沦陷,中华大地分裂为东晋十六国,直至隋文帝杨坚起兵横扫南北,再度统一中原,然北部突厥频频进犯,隋军负多胜少,边境岌岌可危,唐初,太宗皇帝还被迫签订渭水之盟,后奋发图强,大唐军神李靖深入敌后,生擒突厥可汗,一举灭其国,彻底解除边患。
而大唐与游牧民族作战中,也起用了诸多番将,如鲜卑尉迟敬德,突厥哥舒翰、高丽人高仙芝,黑齿常之,均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拜将封侯,唐风开放,为实现民族融合,天下大同,将官职也放开,有能力者也可在大唐谋个一官半职,不然安禄山、史思明是决无可能在大唐赴任的,而遣唐使西野翔能够在大唐受到重用,即是极好的明证。
安禄山父子一路上意气风发,万水千山纵横,何惧风急雨翻,豪气吞吐风雷,饮下霜杯雪盏,闯高峰远滩,人生几多个关,却笑世人要将汉胡路来分。
而阙浪就显得悲天悯人,他刚回到长安没几日,就得陪岳父前往范阳,一开始,他无奈的与莎菲娅成亲,但日久生情,且还怀上他的骨肉,没有理由不再想她,莎菲娅已令其洗去铅华,扫净心尘,恪守两人的诺言。
偶尔,他还是会想起花想容,想起她的风情万种,柔情似水,曾痴爱相伴,一路相依往返,谁知心醉朱颜,消逝烟雨间,只好别万山,不再返。
很快,三人来到了玉门关。玉门关的设立,始西汉武帝,时匈奴东败东胡,西逐大月氏,占据河西,并以河西为营,屡犯汉境,至武帝,汉军遂大举反击,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深入漠北,重创匈奴,汉增设张掖、敦煌两郡,同时建玉门关和阳关,从此,玉门关和阳关就成为中原通往西域的重要关隘,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多次在此进行悲壮的战斗。
玉门关名称的得来也有来历,丝绸之路畅通后,西域诸国的商队络绎不绝地经此入关。于阗国盛产和田玉,亦源源不断运往长安,换回大批丝绸,国王派重兵专门运送玉石,但时常出现怪事,骆驼入关就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于阗举国上下对此束手无策,后中原一位高人指点,嘱咐于阗官兵须祭祀关神,而如何祭祀,也极有讲究,须用上等玉石,在此关门上镶嵌一圈,关楼有了光彩,关神自然就放行,于阗人照办,果然疾病消除,平安到达长安,从此,关楼因砌了一圈闪光的玉石,世人遂称之为玉门关。
三人登上玉门关望去,只闻见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一派繁荣景象,西行商旅和文臣武将都在这里停靠歇息,再举目远眺,只见玉门关四周沼泽遍布,沟壑纵横,长城蜿蜒,烽燧兀立,胡杨挺拔,泉水碧绿,芦苇摇曳,令人心驰神往,安禄山百感交集,怀古之情,油然而生,随口就念了太白的诗《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李白一下子将边塞的辽阔、战地的惨烈、征人的相思写了出来,至今读罢,仍不禁眼泪沾襟,安禄山的思绪极为复杂,也许不用太久,自己的大燕铁军就要兵临城下,他也趁这个机会,朝四周尽望,将玉门关的地貌了然于胸。
安庆绪跃上城门顶,环视四周,天下芸芸众生,仿佛蝼蚁,他天生就有荡平四方之志,有朝一日,定要踏遍万里河山,令四海臣服;而阙浪看到的更多是苍茫,江山万里人漂泊,天地只在胸中,在这种念天地之幽幽的境地,他不由得想起了往事,想起了已在天堂的双亲,这么多年来,亲恩还未报,高堂已仙去。
舟车劳顿,三人也觉得饥饿,遂吃了当地的雪山驼掌,汤浓面滑的稍子面,入口即消的泡油糕,外酥内香的油酥饼,均十分可口,令人回味无穷。
食毕,三人继续上路,从玉门关沿疏勒河西行,有连片的沼泽、水湖、草甸,水草丰茂,白鹭阵阵,牛羊成群,越往西行,沼泽逐渐干涸,草甸渐渐消失,河谷被戈壁沙漠所湮没,继续走之,突然一座城堡出现在面前,这便是令边塞人闻风丧胆的魔鬼城。
只见魔鬼城地处广袤无垠的戈壁中,强风刮走细沙,仅留下青灰色的粗沙粒,使地面呈现出青色波浪,登上高大的城堡顶,向下俯瞰,又好似无数岛屿耸立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海走山飞、气势如虹,置身其中,感到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人在天地中,显得渺小。
王维曾有诗描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正午时分,三人见识到了真正的“大漠孤烟”,只见戈壁上的旋风卷起几柱直烟,在“城”中窜来窜去,三人早就听说过甚多商旅碰上直烟,就会被卷入其中,抛到万里之外坠死,连忙找了一洞避之。
大风刮过,各种怪叫声发出,犹如千万个魔鬼在嚎哭,这也正是“魔鬼城”名称的由来,这里看不见一草一木,到处是黑色的砺石沙海,黄色的黏土雕像,大漠狂风像锋利的刻刀,在这里雕出错落有致的岩沙雕。风过后,阙浪仔细望去,发现岩沙雕规模之大,形态之奇举世罕见,在这里,竟然可以看到长安的大明宫,楚地黄鹤楼,洛阳白马寺,甚至连上午吃面的小摊也能找出来,极为惊诧。
安禄山一笑了之,这些景象他自小就见多了,今日能让两个小辈见识一下,想想也是好事,并不催赶之,任二人张大了嘴巴细细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