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宜听着,细细思索,那闲客小居的生意这般惨淡,会不会同何氏母女开的茶水铺有些关系呢?
再说乌独,顾嘉宜倒是有所耳闻,那里属于游牧民族的聚居之地,荒凉偏僻,路途遥远,一个未到一岁的婴孩被送到那儿,只怕路上便已经殒命了。这么想着,顾嘉宜不禁捏紧了拳头。
这时,院子里突然嘈杂起来。
寻芳眉头一皱,“主子,奴婢出去看看。”
“不必了。”顾嘉宜看了眼外面,能来制造事端的除了二姨娘和顾嘉茗还能有谁?
她起身往床边走去,瞥了眼被翻开的枕套,心里不禁疑惑,薄乐尘做事一向谨慎,跑来别人房里找东西,应该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印记啊。
“哎呀,我的外甥女,你真的回顾府来了!”袁氏突然大大咧咧地冲进来,上前想拉着顾嘉宜,却被寻芳阻挡了。
后面二姨娘也紧跟着进来了,她身量没有袁氏高,步子没有袁氏大,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追进来的,此时胸口起伏的厉害,单手叉腰,一脸气愤。
“怎么,回了顾府,连舅娘也不认了?”袁氏斜着眼说道。
顾嘉宜起身,看也不看袁氏,只问二姨娘:“姨娘,她怎么来了?”
二姨娘翻了个白眼,“太没规矩了,乡野村妇!二小姐,您最好跟这种人撇清关系,咱们顾府是什么人家,这种市井村妇也想来攀关系!”
“哼,”袁氏走到二姨娘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这个市井村妇也是你们顾家夫人的嫂子,你家夫人见了我还得恭恭敬敬,你一个侍妾竟敢在我面前猖狂!”
顾嘉宜听了这话,赶紧拉开两人,“姨娘,您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袁姨,我记得大舅给了您一封休书,您和何家没有关系了,跟顾家那就更没有关系了。”
二姨娘狠狠瞪了一眼袁氏,转身走了。
袁氏在椅子上坐下,翘着腿,有些得意地说道:“你大舅是休了我啊,可后来又八抬大轿把我抬回去了啊,金花那贱人还是做了妾,我依然是你名正言顺的大舅娘。”
顾嘉宜听得一头雾水,袁氏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今天您来,是为什么啊?”
“今天不是你生辰吗?我来参加你的生辰宴的,顺便,再借点钱花花,唉,你大舅那没出息的,也不出去干活了,成日和金花厮混,一大家子都靠我养活呢。”
袁氏这话说的理所当然,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想当初,袁氏被抛弃赖在何之浩家里,倒也表现出了一些自立自强之类的精神,当时还以为她改好了,怎么现在却又变本加厉了呢?原来不同的境况,可以磨练出不同的心智,袁氏本心不坏,就是贪婪成性,又生的一副能撒泼的好性子,境况稍好些,本性便暴露无疑。
“我听说你开的茶水铺生意挺好的啊。”顾嘉宜喝着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生意好,可是家里开销也大啊。”袁氏边说边看着刚做的蔻丹。
顾嘉宜也顺着看过去,笑道:“舅娘这蔻丹做的漂亮,想来表姐她们过得也不错吧。”
“她哪能跟你比,你是顾家的千金,金枝玉叶一般,玫儿不过只是个乡下丫头罢了。可是啊,有句话也说的好,花无百日红,你也曾住过乡下,这往后啊,说不定还得回到乡下。”
顾嘉宜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由心生怒气,直直地看着她。
“你也别生气。我小姑这个人我最了解了,漂亮却又懦弱,读过书,脑子却又迂腐,当年竟然喜欢上一个穷酸秀才……”袁氏突然停住,捂住嘴,四下张望。
顾嘉宜心里“突”地一跳。
“你娘写的字真好看,”袁氏微微一笑,继续说着,边说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她给那秀才写了好多信,拜托我交给他,可是我怎么可能给那秀才呢,信全被我扣下了,我还得留着你娘,把她卖个好价钱呢!”
顾嘉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这些信又能说明什么,未婚女子给男子写信在这儿不是很正常吗?”她还记得,那些满大街追着薄乐尘跑的女孩儿,这么疯狂的行为,都没有受到批判,写几封信又怎么了?
“对,当时你娘是没成亲,可是我要说她是成亲之后写的那也未尝不可啊。你娘改嫁,失了名节,本就对你不利,现在又抖出她同外男有染,那就真的把你给毁了啊,怕是你同小东家的婚事也得告吹了吧?”
顾嘉宜紧紧捏着茶杯,掌心冒出了丝丝冷汗。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楚家退婚,好成全你女儿?”
“不不不,”袁氏摇晃着食指,“你只说对了一半。你有把柄在我手中,我也好拿捏你啊。”
真是岂有此理!顾嘉宜对寻芳使了个眼色。袁氏只觉得眼前一晃,胳膊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信纸便如同雪花般散落开来,再想动,却发觉全身僵硬。
袁氏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耀眼的光芒,“你果然这么快便被激怒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门外赫然站着顾嘉茗和老夫人。
“小宜,你这是干什么?”顾嘉茗抢先一步说道,“我听说舅娘过来看你,便和老夫人一道过来了,怎么感觉你和舅娘似乎有点不愉快呢?”
袁氏刚想说话,就被寻芳点了哑穴。
“大胆贱婢,”顾嘉茗指着寻芳喝道,“竟敢当着我们的面,对舅夫人无礼,来人啊,将她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顾嘉宜赶紧拉住寻芳,看着顾嘉茗笑道:“姐姐别动气了,这里面有些误会,寻芳没有胆子当着我的面加害舅娘,如果姐姐真要罚他,三十大板着实有些重了,寻芳一个女孩儿怎么受得了,而且,姐姐你对下人这般苛刻,传出去,倒让人说咱们顾家大小姐为人刻薄呢,不如罚寻芳去外面跪半个时辰吧。”
寻芳点点头,自行去了外面跪着。
顾嘉茗听着,不由有些恼怒,面上却不得不说了一些好话。她的目光转移到地上,看了眼信纸,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捡起一张道:“祖母,这字迹似乎是母亲的。”
“是吗?”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夫人似笑非笑地反问道,目光在袁氏和顾嘉茗身上逡巡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