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浩走的很早,顾嘉宜醒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开门的声音了。她坐起身,透过窗户看见他走出了大门。
郝村长多次找过她谈话,他说何之浩是不愿意现在去省里考试的,主要就是放心不下她,可是乡里邻里的都主张他去赴考,他身上的担子很重,绝对不能因为这些家务事耽搁了自己的前程,辜负了乡亲们的期望。
这些道理顾嘉宜都懂,她也知道自己实际年纪都二十多岁了,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可是她从心底里渴望着的亲情却再一次离去,只有抹不开的落寞。
她又继续睡了下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袁氏已经起来了,她那床被子叠好放在床脚,旁边的床铺是冷的,说明她已经离开多时了。
“大舅娘?”顾嘉宜披好衣服,试探着叫了几声,果然没有人答应,她应该还是回家了吧,想来昨天也不过是一时嘴快,逞一时之能罢了。
喝了杯清茶,就听见外面牛大嫂的声音。
“宜姐儿,宜姐儿在家吗?”
“牛大嫂,我在呢,快进来。”
“我来看枣儿的。”
顾嘉宜从里屋搬出那盆红枣,“虽说隔了一夜,但还算红艳,个儿也大,大嫂看着可以吗?”
牛大嫂扒拉了几下,笑道:“你舅娘也算是个实诚人,没有挑些烂枣子给你们,我瞧着都好,我都要了。”
“大嫂家里是有称的吧?拿过去再称称。”
“我的称都拿来了,就在院子里。你小舅都跟我说了,这段时间我就在你家陪你。”
“那不是只有牛大娘一个人在家了吗?”
“没事,白天她去串门了,晚上我三叔便在家了,”牛大嫂一边说,一边从外面拾了称进来,把枣子连盆放在称上称,“这盆的重量我就不减了,一共有六斤呢,我给你一百二十文。”
顾嘉宜没有推辞,接过钱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丝小小的喜悦。
“烧水去,再打点冷水来。”牛大嫂对顾嘉宜说道。
她迅速地挑拣着枣子里面的枯枝落叶,然后把枣子装进竹篮里面,等到顾嘉宜拎了热水和冷水来,又把篮子浸在热水中,片刻之后,看到果皮稍软,立刻就放入了冷水中。如此反复几回,直到所有的枣子完成了步骤。
“准备几张草席,把枣子铺在席子上拿去院子里晾晒。”
“这要晾晒多久啊?”
“每天都晾,要二十多天吧,”牛大嫂凝眉想了一会儿,“现在有了你这个帮手,也许我还应该买些枣子。”
“要买枣子?找我啊!”
两人循声望去,对来人都不免有些惊异。
“何大嫂今日来不知有什么事啊?”
袁氏淡淡一笑,“现在已经不是何大嫂了,”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
“你被休了?”牛大嫂有些吃惊。
“怎么说话呢!是和离懂吗?”
袁氏见两人一副惊呆了的样子,不由笑道:“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何醇那种孬货我早就不想和他过了。今天早上我就去闹了一场,还是族长主持了我们的和离。不过呢,除了那祖宅归了何醇,土地和田产什么的都归了老娘。怎么,我说牛家大媳妇,你还不知道这事啊?”
牛大嫂支支吾吾着,瞪圆了眼睛,她的确是不知道,她一早回了趟邻村的娘家,回来又赶着来跟顾嘉宜做红枣干,路上倒是听见有人在议论,可是也没有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袁氏看着草席上的红枣问道。
“做红枣干。”顾嘉宜说道。
“咦,那又是什么?”袁氏指着门旁的一篮子黑乎乎的东西问道。
“哦,那是山核桃。瞧我,说给宜姐儿送来了,竟然都忘了这回事,只顾着去想红枣干的事了。”
“你们拿山核桃做什么啊?那玩意儿壳又硬,不好剥,吃的人也少。”
“舅娘就不知道了吧,省城的人爱吃这东西。”
“哟,还想到省城去了呢?可是你就这么点儿的量,运去省城,加上路途费和人工费,怕是也赚不了几个钱吧?”
“舅娘,我的山核桃可是和别家的不一样啊!”
袁氏和牛大嫂对视一眼,都不由笑了。
“到底是县城家的小姐啊……”
顾嘉宜突然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眼袁氏。
“舅娘没有别的意思,”袁氏有些难为情,“以前也许是我做的不对了,可是以后我就要住这儿了,等找到房子再搬走。”
“哎,我说袁姐姐,你家姐儿和哥儿你放心的下吗?”
袁氏叹了口气,“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我知道我跟何醇的和离对他们的影响很大,可我也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弊端,单是一夫多妻制就十分不合理,我不能让两个哥儿成长在这种家庭里面,况且我这么做,也是想让玫姐儿明白,一个女人不是只有认命和退让的。”
“我早就听人家说过,袁姐姐是个不一般的人,今日听了你一番话,倒果真与众不同。”
“我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要真说有啊,也是你们看不开啊。就说你吧,你才多大啊,丈夫死了也有一年了吧,你难道真的甘心守在这牛家一辈子?为什么不改嫁,或者回娘家呢?我要是有娘家我也回了啊。”
“这……姐姐开什么玩笑呢,哪有寡|妇再改嫁的说法,这会遭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说,你们就是看不开啊。明明可以得到幸福,又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顾嘉宜默默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她在这坨村里面也生活了三年了,同袁氏打的交道不少,可竟是今日才发现这袁氏还是个十分有想法和自主能力的人。
中午,牛大嫂回家给牛大娘做饭去了。顾嘉宜热了昨天的菜,和袁氏一起吃饭。
“这菜还真是丰盛呢。”
“是张婶送来的,她感激小舅救了她家女儿。”
“原来是这样。”
“舅娘啊,”顾嘉宜放下筷子,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你娘家是哪里的啊?”
“娘家?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们不可能去过,也不可能知道的地方。”
顾嘉宜心里“咯噔”了一声,莫非她这舅娘的娘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