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在医院敲昏我后，你又是怎么把我带过来的？”
“装在行李箱里拖过来的。”孙沐雅朝旁边努了努嘴，“还好这里离医院不远，不然我真担心沐雅力气不够呢。”
顺着孙沐雅视线，王俊凯这才发现，这间水泥房一角的阴影里，藏着一个尺寸颇大的旅行箱。
卧槽！怪不得自己全身都疼，居然就是被装在这个箱子里一路虐待过来的……
自己好歹对孙沐雅仁至义尽，可这个孙沐雅折腾起自己来却没有半点手下留情啊。
心中涌起一阵冲动，王俊凯却马上压制了下去。在孙沐雅面前，他想竭力保持住冷静淡漠的样子，不让对方看出一丝端倪。
“第三、既然你已经知道孙政通下毒，你完全可以报警，为什么要专程设计这个局把我们牵扯进来？”
“为什么？哈哈哈，小凯居然没明白。”孙沐雅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问题一样，发出了银铃一般的诡异笑声，“为什么设这个局？那当然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想杀了小凯你啊。”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王俊凯直直注视着孙沐雅，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坚定而透彻，像两颗灼灼火球。
“你，为什么要杀我？”
孙沐雅沉默了，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别到一处，像是在思考神。衬着光线，王俊凯注意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
良久，孙沐雅才转过身弯下了腰，这一次，她的脸几乎是紧贴着王俊凯的脸。王俊凯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呼吸时的气息。
“小凯，你刚说我叫孙沐雅？”
“没错。”
孙沐雅的脸上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嘲讽似的微笑，“那你就搞错了，我根本就不是孙沐雅。我的名字叫——”
她轻轻咬着对面那人的耳朵，说出了后面的三个字：
“王俊凯。”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答案，王俊凯也饶是一惊。
“王俊凯？”
“是啊，这才是我的名字。”由于距离太近，几乎占据整个视野的孙沐雅，正暧昧不清地看着他。
王俊凯紧紧抿住自己的嘴唇，不让心中瞬间的震惊随着情绪流露出来。他一字一句，从容有力地回复道：
“所以，王俊凯，是你现在这重人格的名字么？”
孙沐雅的瞳孔骤然一缩，表情瞬间扭曲得很可怕：“你说什么！”
王俊凯安静地注视着她，像是在注视着她深处的灵魂一般。
解离性同一性障碍，又名多重人格，是指一个人同时拥有不同的人格，而这些人格会在不同时间表现出来，如同“一个身体里住着好几个灵魂”。
“难道不是么孙沐雅，不，王俊凯，你明明早就意识到了，你身体内另一重人格的存在。”面对孙沐雅的变脸，王俊凯却依旧镇静。
孙沐雅的表情扭曲得愈发恐怖，她的五根手指深深嵌进了发丝中，全身开始不自觉晃动，像是听到了什么痛苦不堪的东西一样。
末了，她像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给吃了一样，恶狠狠地瞪着王俊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在我告诉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对。”王俊凯说，“从你的日记中。”
“怎么看出来的？”
“我发现，你伪造的那本日记，遗漏了很多你真正那本日记上的内容。我出于好奇心，将没有出现在假日记上的篇章一一整理了下来。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王俊凯眼眉一挑，“那些日记，对象都是第二人称‘你’，‘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为你报仇’。而其他日记，则是第三人称‘他’。”
“就只是这样？”孙沐雅冷哼了一声，“用你也好、用他也好，人称不同，看起来奇怪而已，说不定只是沐雅的个人兴趣呢？”
“我也这么认为。”王俊凯表示认可，“可我想不通的是，既然这些日志没有问题，那孙沐雅在制作假日记时，为什么要刻意将忽略掉这些呢？反过来想，是不是说这些日志的内容，孙沐雅根本不想让我看到。”
王俊凯想到了路边碰到的大爷的对话，他们之间因为人称出错而产生了误会，但正是这件事，一个疯狂的念头灵光一现地出现在了他的大脑里——
假设，这些第二人称的日记，是另一个人写的呢？也就是说，两个人交替使用着这本日记本。
可笔迹是一样的。
——除非孙沐雅本人，是双重人格。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王俊凯摇摇头，即使到现在，他也依然觉得这个念头只能用“直到我想起了幸运符号，我才意识到真有这个可能性。”
“什么幸运符号？”孙沐雅凶神恶煞地低吼。
“去年新年，孙沐雅的日记里写过，‘我送给你幸运符号’。最开始，我以为这是孙沐雅送给另外一个人的新年礼物。”王俊凯再一次显示出了他惊人的记忆力，“直到我想起，孙沐雅本人，也有一个幸运符号的项链。我才意识到，这篇日志，也可以看做是孙沐雅的第二人格写给第一人格，这样作为礼物的‘幸运符号’，自然还是会保留在孙沐雅手中。”
虽然语调还是冷静，但当王俊凯看着眼前脚步涣散、表情痛苦的孙沐雅，眼神依旧不自觉闪过一丝深切的同情。
多重人格往往由情感创伤引发，尤以童年期的精神创伤最为常见。当人遭遇到了无法承受的痛苦事，为了淡化这种痛苦，患者就会用分裂出新人格的方式，以达到“这件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感觉。本质上，这是一种通过变换人格，来适应环境的心理现象。
从这个意义上说，罹患上多重人格的人，她的精神一定承受了远超常人想象的痛苦和压力。对于孙沐雅，这个15岁的女孩来说，父母的离世、继父的毒害、继母的打骂，这一切种种不幸几乎贯穿了从她出生到现在的所有时光。
望不到头的痛苦，永恒的黑暗和绝望，终于将她不堪重负的脆弱的心灵给完全压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