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华殿
此殿专为扶伊所置,他出生之后几年内仍是东晋唯一的皇子,女皇和君后对其十分喜爱,封其清华,月之花容之意,彼时长皇女扶烨还在,他二人也算青梅竹马,不想世事难料,传闻中这二人都是体弱多病,其实扶伊病身是假,扶烨却是真,当年扶颖产子之时乃是早产,长女先天不足,她染病去世的时候,年方一十九岁,未满二十,而那个时候,扶伊年少轻狂,正因一个误会与之分开,他想着有千万个理由再见佳人,却从未想过,人生难如意,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等我回来,你已不在,相见已是阴阳两隔。那年扶烨突然离世,竟是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扶伊得到消息日夜兼程赶回宫中之时,她虽不瞑目,却已咽气。
扶伊情难自已扶棺痛哭,直到气血翻涌吐血昏迷,醒来之后几欲自杀,自此性情大变。
从此每回京城,他总像小死一回,如今已过去多少时日,扶伊总是站在邵华殿的东墙边想象,想如果自己没有因为那个男人误会扶烨,又会是什么模样,想如果自己当时守在她身边,她又会坚守什么,想彼时她温和的笑脸,想如果多贪恋一些,是否能少一些遗憾,可如果只能是如果,跟本没有如果。
事实就是扶烨对他的好,扶烨对他的情,在他还懵懂的时候,刚体会到了那么点温柔,他以为那就是一辈子,以为还会有很多很多在一起的时日,他以为他们从青梅竹马开始,也能到之手白头结束,不想她那般宠溺,他还没来得及体会****的所有滋味,忽然间失去得彻底,他一直以为她的病,是传闻,传闻!
扶伊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仿佛入了定,他都做了些什么呢,他肆意挥霍她给的所有,就在还没学会如何独自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这个时候,被撇下了。
那么多年了,他才想好要禀报父母答应她的求婚,仿佛是做了一个噩梦,所有的一切美好全是昙花一现,什么心头好,什么挚爱,就那么,还未来得及品尝得到的美,便刻骨铭心地懂得了疼……
邵华殿与怡和殿紧紧相连,只一墙之隔,这东墙中间的满月门便是通往那里的,而那里,是后宫永远的禁区,是长皇女生长修养的地方,鬼使神差的,扶伊站在门前,看着灯火通明的怡和殿,脑中一片空白。
悠扬的笛声传了出来,他快走两步,殿内静得不像话,就在原先扶烨的书房里,一道人影赫然出现在窗边,扶伊的心不由得扑腾扑腾乱跳起来,看那影子,多像他的小叶子……
无声推开房门,笛声顿时消失,他贪恋着每一点关于她的,哪怕是像,抬眸之时,尽管心里有了准备,知道那明明不是她,偏又失望万分,窗前女子并没有刻意模仿扶烨的模样,但她一身紫色华衣,太女专属的小凤冠,淡雅的身姿,只是往那么一站,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和她如出一辙……
“怎么?”她轻抚笛身,缓缓转身:“失望了?”正是二皇女,如今的太女殿下扶紫。
扶伊不语,他走进书房,这里一如既往的干净,也还是上次他来过的模样,甚至,去年他翻看的书还在桌上,夹着书签,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去年看的什么书了?伸手拿过,他怔住,竟是治国论道,扶紫的书,他手一抖,书签掉落在地。
“你怎么在这里?”
“那你呢?”扶紫拍打着笛身缓缓走近,近了,啪地一声扔在桌上,他下意识去接,她却伸手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视线对上自己的:“你又为什么来?”
“与你无关。”扶伊扭头试图挣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加大力道,岂容他轻易脱离:“表哥与我同岁今年二十四了吧?还不成婚姨夫不心急么?”
“与你无关。”他看着她尽量放轻声音,淡化心中的紧张。
“与我无关?嗯?”扶紫凑上前去,对着他的唇吹了口气,淡淡女人的香气在他二人间流转:“你忘记你是谁的男人了?嗯?”
扶伊垂目:“那次是我喝多了,表妹别放在心上,扶伊今生不想他嫁,也望表妹成全。”
“啧啧啧,”她松开对他的钳制对他心虚的表现十分满意,略带些凉意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唇色,惹得他连连躲避:“第一次是喝多了,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你进我太女府,那么多次都是喝醉了?嗯?”
“我就去过一次!”他霍然起身,看着她调侃地目光后知后觉地咬住了下唇,糟糕被诈出来了……那时可是易容来着。
“嗯,说呀,怎么不继续说了?”扶紫了然的看着他,目光灼灼:“继续说你是怎么乘我不备爬上我的床献上你自己的?继续说你都做了什么坏事?嗯?怎么不说了?是怕大姐在天有灵么?”她坏心地靠近,拉住他的腰带用力一拽:“那天晚上你做了三次,还累到睡着……”
“别说了!”扶伊再控制不住挥袖将她拂开。
为什么?他不知道,扶烨去的时候他才十七,正是年少轻狂,每次回京,他总要在怡和殿内住上一段时间,这一场没有结果的感情几乎掏空了他,他以为他是喜欢扶烨的,他以为那种纯纯的爱恋什么都无可取代,可随着时间的流失,对她的念想竟是逐渐模糊,那年他在怡和殿喝醉了,烂醉如泥的结果是,和扶紫有了肌肤之亲,那时他更多的,是觉得愧疚,就像对扶烨的背叛。
他二人都选择了沉默,也忽视了为什么会恰巧遇见,稀里糊涂的变成了床事,就在这书房的小榻上面,扶紫至今未娶,她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以前也曾在他与扶烨之间搅合,对扶烨喜欢他的事颇有微词,后来扶烨去后,她也消沉了些日子,不过没多久就恢复了本性。
令扶伊更愧疚的是,自那次以后,他总觉得惶惶不安,那些零碎的记忆,从未有过的****快感不时出现在脑中,扶紫的笑颜和那晚两个人的****相见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难以忘怀,也许是想证明什么,也许他真的认为自己即便是失了身,对扶烨的情也永远不会变,年少的意,也永远不会褪变,冲动之余,他易容之后,夜闯太女府。
至今,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那晚没有月亮,扶紫在屋内看书,他投石问路,引开了侍卫,然后在她出门查看的瞬间将长剑架在了她的脖颈旁,她愕然的表情几乎让他认为是认出他了,可她只怔了怔,随即问道:“你是谁?”
两个人前后进屋,尽管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扶伊的心又狂跳起来,就像是那晚,焦灼,慌乱,惶恐,他就像是劫色的土匪,拿着长剑抵着她后退,然后点了她的穴道,直奔主题。
她柔软的身子温暖而清香,那味道令人舒心,以至于到了最后扶伊抱着她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叹息敲在他的心头,他猛然惊醒,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慌忙逃跑,那时候回想起来,简直是狼狈不堪,他拒绝回想一切,可扶紫的出现却不得不又回想了一次,这才惊觉端疑。
例如虽然点了她的穴道,但是慌忙之时并没有点住哑穴,她配合紧,甚至呻吟出声,怎么偏就受了这被男子强的奇耻大辱?例如他醒来的时候明明两个时辰已过,她早已能动,平日里有一点动静都难以入眠,为什么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那么大声响的时候却是一动不动?例如他离去的时候慌不折路,最后从大门走出,可京城里却始终没有一点风声……
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错了么?谁的错?扶伊喃喃道:“你想做什么?”
扶紫自怀中拿出太女府的小印放在桌上:“你好好想想,这太女之位原本是我大姐的,可她去了,我就得顶着,你们原本是一对,原本是要成婚的,可她去了,你也是我的,你的心在哪我不管,但是必须嫁进太女府,做我的夫君,将来的国后。”
他的目光被那小印吸引,和扶烨的一样,可他知道,印上的字大有不同,一样是太女,可人却不是一个,爹爹的确着急了,为着他火了几次,扶伊伸手拿过在眼前仔细端详,许久,忽然笑了。
“这么说,”他靠向椅背,拿着它在面前晃了晃:“是我捡了便宜了?”
扶紫紧攥袖口悄然松开,她别开脸不再看他,想了想补充道:“表哥也别想太多,大姐需要两个能时刻记住她的亲人,我只是太寂寞了,刚好与你做个伴。”
“彼此彼此,”扶伊揉着额角,又恢复了平日里慵懒模样:“表妹也别想太多,那天我也是喝多了,总不好去找别人的。”
“你!”她赫然转身,凤目里闪过一丝怒意生生压了下去:“如此甚好。”扶紫道:“夜深了,表哥歇着吧,明日我就上表母皇,正好姨夫也在京城,婚事还要趁早的。”
说完再不管他,大步走了出去,扶伊的目光在她背后逐渐冷了下来……
相比起这两个人,今朝和青君却是第一次尝到了成亲之后的第一次甜蜜,他二人回到阮府,向罗琼赔了不是,然后就一直在屋内打转转,想起他宣誓一般说要和她生个小孩儿,她忽然就神往了起来,夫妻的权益么,就该适时行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