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朝这辈子怕了三个男人,一个是她爹罗琼,一个是她嗯……现在是她的夫君苏青君,还有一个是青君他亲爹苏君后,小的时候她爹对她的前途十分担忧,因为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做了扶敏的伴读之后,竟成了小皇子的跟班,他仗着君后对其的宠爱对他阮家的小女儿,可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好今朝不入朝堂,也是生财有道,经商去了,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至于青君么,阮今朝对他的感觉十分奇特,她从小与之一起长大,除了刚开始打了一架之后,后来竟被他视为所有物,整日抓去宫中陪他,她也不是怕了,只听说这小皇子是早产儿,见他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可怜巴巴的,便起了怜悯之心,也许是习惯了,等他大了些,不管什么事,他只要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心便软成一团,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因是一起长大的,也是闹得没大没小的不像样了,她记得十分清楚,那一年盛夏的一个午后,青君恹恹的很没精神,他说头疼,热得难受,她拿了一本买来的小杂书,屈膝坐在床边一边念给他听,一边还拿着扇子给他扇风,她就那么一直扇一直念,竟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那个女驸马的故事讲完了,低头一看,青君脸色微红,睡得很熟。
本是要起身下床的,可是刚一动就发现他压住了自己的衣角,今朝试着轻轻拉扯,没拽出来,青君却似受了惊动,皱了皱眉,她看他好容易睡着了,竟是不忍将他惊醒,床里的少年睡颜平静,她垂目看了许久,便也生了困意。
那天本来是靠在床边的,后来稀里糊涂的也不知怎么就滚到了床上,再后来被探望儿子的苏青君抓个正着,那天苏青君发了热,他睡了很久,而她在苏君后的面前,也跪了很久,他眼中的怒意几乎将她淹没,她结结巴巴再三解释,才免去大祸,也是那日,苏君后有意无意的提及了苏青君的婚事,他说他儿子的妻子,必然要文武双全,才貌兼备,否则,怎能配得上呢!
她从未想过太多,彼时,阮今朝未满十五,后来苏君后与女皇在京都给高阳郡主以及清越殿下行那成人礼,青君耍脾气,使性子,说喜欢上一头猪也不会喜欢她,她便想起了苏君后的那番话,随即,陷入了极度的自卑当中,后来经常去外地跑商,便与青君疏远了些。
只当是自己糊涂,做了糊涂事,阮今朝天生的一根筋,她不愿多想,一门心思将人娶了家来,这才想到了个重要问题,并且问出了口,是的,她想知道,这个婚事,她与青君是要做真夫妻呢,还是假装一下,一直就这么二下去才好呢!
苏青君当然没有回答她,两个人在床上各有所思,竟也慢慢进入了梦乡,阮今朝这个年纪正是对情事好奇的时候,那晚的事偏只记得零星的碎片,也不怪她半夜做春梦了,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结果早上醒来的时候窘了。
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在梦里,却也是非礼着人家青君,两个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一块去,她一手揽着他的颈子,一手按在他衣服底下的光滑肌肤上,而且,整个人有一半都趴在人家身上,一条大腿还紧紧压着明显不小了的小青君上面……
四目相对,也不知青君醒了多久,她面红耳赤,讪讪地从他身上滚了下来,下来之后还不忘帮他拽平了衣角。
“嗯……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阮今朝声如细蚊:“其实我就是做了个梦。”
“咳咳……”苏青君也是一脸的不自在,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没事,夫妻之间嗯……随便的。”
他说什么?夫妻?随便?阮今朝耳尖的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心神荡漾,她唇边笑意越扯越大,越扯越大,后来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青君虽然看不见她愉悦的表情,可听见她的压制的笑声,心里甜丝丝的,他想这头呆猪可算开点窍了,想过去掐她的耳朵让她仔细瞧瞧她的夫君,问问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可却是像定住了一般,再不能动弹半分。
“青君?”
阮今朝扭头看着青君的后背,她一手握拳,心里扑腾扑腾的乱跳,听他小声嗯了一声,向前凑了凑扳住他半边身子小声道:“你转过来。”
“嗯?”他疑惑地躺平身子:“干什么……喂……唔……”
苏青君不知道她叫他做什么,刚转过身子便被扑过来的她压个正着,然后刚出声询问双唇便被两片柔软噙住,他脑中嗡的一声,还没细品那甜美滋味,今朝却已是松开了他的。
她趴在他的胸前,目光灼灼,他刚一抬眸,偏又躲了开去。
“青君?”
“嗯……”
“青君?”
“嗯?”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来着,”软今朝一指在床边画着圈圈:“那天……你疼不疼?”
……
夫妻二人起了个大早,管家早将礼品什么的都准备好了,马车就在阮府门口停着,小童看了礼单偷偷对苏青君竖了下大拇指,主仆二人相视而笑,上了马车。
阮今朝去后院聆听了会教诲,等她爹放她出来的时候已然不早了,还好剩下的一切顺利,苏君后早早的就等在了郡王府,女皇陛下是早朝之后来的,小两口齐齐下跪,便是爹拽着儿子去一边了,娘拽着儿媳去了另一边。
吃晚饭的时候,有人来报,高阳郡主到京了,她还带来一个人,直接进了潇湘郡王府,是玉竹的爹爹,据说这么大岁数还叫小鱼儿的那个人。
女皇忙叫人撤了酒席,阮今朝不知什么事,便与青君两个人坐在一边,扶颜她是识得的,等那个小鱼儿老泪纵横地跪在下面时候,她眼见着苏君后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好好的回门之礼,到底是乱糟糟的了,女皇派人去阮府传了阮璃玉与苏玉竹以及罗琼夫妻。
不多一会,人都到齐了,也不知是否多心,阮今朝似乎还瞧见君后责怪的瞪了她一眼,她无辜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抬头。
紧接着,女皇叫她和青君先退下了,那天她始终觉得心神不安,小童偷偷去前院走了个来回,只说静得很,没听得见什么事。
小鱼儿始终不愿改自己的名字,他一直跟着扶苏夫妻,那年连城说叫人送信给扶夕,他想着叫自己的养子出来见见世面,便不曾想,成就了一段孽缘。
好好的儿子嫁进阮府之后,日渐憔悴,这是不能再这么熬将下去了,才写信求助,他日夜兼程,心急如焚,见了苏萧便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未改的,便是依赖,在扶苏身边依赖她们夫妻,在京城便是依赖苏萧,只一声哥哥要为我做主便是泪已成双。
苏玉竹与阮璃玉并肩跪着,罗琼夫妻只觉无颜面对,低头不语,苏萧压住心头的怒火,也不看别个,只问玉竹道:“玉竹你想怎么样告诉叔父,叔父为你做主!”
小鱼儿看着消瘦的玉竹,心如刀割,他劝道:“与爹爹回边疆吧,不是你的,莫强求了。”
“不,”苏玉竹摇头,他眼见着身边的璃玉轻颤了一下嘲讽地笑了,之后抬起脸,看着苏君后大声道:“这婚事是叔父做主赐下的,原以为璃玉与我是两情相悦,天赐良缘,可哪知她心有所属,我凭白做了回小人,坏人姻缘,现在还恳求叔父,赐我和离。”
身边的人又是轻颤一下,他已无力去管,只叩首道:“我愿和离,从此男嫁女婚各不相干。”
“玉竹!”出声的是罗琼,他惊道:“万事都有爹爹呢!璃玉是一时糊涂,回去自给你道理!”
“谢谢爹,”苏玉竹叩首不起:“可我终不是你阮家的人,有句俗话说得好,你若无心我便休,我最多只能相忘于江湖,却不能在阮家后院里干熬。”
“阮璃玉!”罗琼怒道:“这就是你说的法子么!非要玉竹走了你家后院就消停了?”
堂上几人都看着她,阮璃玉白着张脸,只扭头看着身边俯身叩首之人:“我……”
“好吧,”苏萧淡淡道:“玉竹既然说出口了,想必是想好了,就像是你爹说的那样,什么东西都一样,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勉强也得不到,这段姻缘既然始于我口,便也终于此吧,赐你和离。”
说罢示意旁边小厮去拿笔墨,又道:“起来吧,错也不在你,千万别伤了身子。”
女皇扶颖看着苏萧,以目光询问:这样不好吧!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他却点点头让她安心,扶颖叹息道:“朕以为姻缘一说,唯有问心,你二人可想好了?”
阮璃玉脑中嗡嗡作响,她呆呆跪在下面,看着地面,忽然想起初识玉竹的那一天,也是风和日丽。
苏玉竹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请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