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略显淡漠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蛛蟹那破烂恶心的尸体,大致观察了一下超市的环境,看到满地狼藉的食物和水,何苒摸了摸肚子,然后走了过去,抓起一根大号火腿肠就开始吃了起来,并且似乎越吃越饿,越吃越凶残,最后简直像饿鬼附体一般狼吞虎咽了起来……
突然,他静了下来,嘴里包满了食物,眼睛却不安地四下扫视起来。
“它们醒了!”何苒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道,神情凝重。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现在传到他耳朵里都不下于盘子在面前摔碎时产生的动静,而现在,正有无数的盘子以他为中心次第摔碎,蔓过一条条街道,商店,社区,继而整个城市。
他知道,它们醒了,它们消化光了“食物”,成长了起来,彻底进入到成年体。接下来,将会有不计其数的成年体的怪物涌现,城市将会再次沦为它们的乐园,不,是杀戮的战场。
城市中,像他一样在先前的杀戮中幸存下来的人,将面临更严峻的生存考验,也许把自己藏好并且希冀自相残杀的怪物们不会注意到夹缝中的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
时间不容许他仔细思考接下来怎么做,他瞬间行动了起来,似乎比他想到办法还更早,这样看来有点莽撞和草率,但这恰是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甚至所有人最大的区别之一。
因为他预感到做出决定的这个方向是最有利于自己生存的,就像先知之于未来,既然时间不允许,那就先一步行动,后续思维总会跟上,目的也会达到。
何苒抓起蛛蟹的节肢,将它的尸体向超市门口拖去,健步如飞,看起来他就像在拖着一根空麻袋一样,但事实上蛛蟹的尸体至少有一辆越野车那么重。
在用半秒钟时间将蛛蟹的尸体拖到超市门口后,何苒回头,一双原本黑色的瞳仁忽然泛起了一抹蓝色光晕,在他眼中,超市内部变成了三维立体图像,代表着蟑螂、苍蝇和蛆虫的密密麻麻的红点在一个相对隐蔽的房间中汇聚。
何苒瞬间分析出那里应该是一间用来存放猪肉、鸡肉、鱼肉等鲜肉的冷藏室,由于断电几天的缘故,肉质解冻、腐烂,吸引了这些可爱的小家伙。
何苒当即做出决定,在冷藏室躲起来,避过这场怪物齐涌的风潮。
就在他准备跑向冷藏室的时候,超市对面的楼上忽然像天然气爆炸一般发出巨响,玻璃和砖石砸落,一阵深沉可怖的嘶吼从深处传来。
街道忽然塌陷,将上面的汽车吞没,一条黏糊粗壮的触手从天坑中冒了出来。
就像尸体不断从墓穴中破土而出一样,整条街仿佛都活了过来,破坏声,刺耳的嘶吼……
何苒瞳孔一缩,身形急退,急退的同时,他背后,八条细长狰狞的节肢竟然刺破衣服,从他后背伸展了出来,乍一看,就像他被蛛蟹八条节肢从背后刺穿了一般。
八条节肢一落地,便托举起何苒的身体,飞檐走壁地朝着冷藏室箭速爬去。
何苒之所以看似多此一举地将蛛蟹的尸体放到超市门口,就是为了现在能多一点时间。
蛛蟹的同类看到蛛蟹的尸体,多少会迟疑两三秒,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何苒背后的八条节肢沿着天花板飞快地冲到一处拐角,拐过弯前行几步就是冷藏室,他却忽然刹住了脚,从天花板上跳下来,两条手臂忽然一阵蠕动延长,宛如两根粗壮的机械触手飞射出去,将前面的众多货架缠住,猛然拖了过来,堵在过道上。
做完这一切,两条机械触手顿时缩回复原,背后的八条节肢也同时缩回后背,何苒还是何苒,仿佛刚才的诡异变化都是幻觉一般。
然而真正诡异的是何苒的反应,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似乎无动于衷,甚至有些见怪不怪,仿佛这本身就是他的天赋,他一直都是这样一般。
其实,何苒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他也感到吃惊,仿佛这些变化或者说能力是他与生俱来的一般,如使双臂,又像本能,他只是觉得自己逃跑速度太慢,后背就本能地长出了八条节肢;他觉得缺乏安全感,有必要在冷藏室外面放置一些障碍物,双臂就本能地变成了机械触手。
但是现在他来不及关心自己的情况,首先考虑的应该是自己的安全问题,自己能不能在这场怪物自相残杀的杀戮风暴中不被引起注意,活下来。
何苒随即闪身跑进了冷藏室。
冷藏室的门掉了一扇,地上是一件沾了血迹的工作服,房间中央摆着一方钢化厨台,上面放着半条肥猪;三面墙各有一台大型冰柜,墙角放着一台绞肉机,这里的工作人员大概原本是打算把猪肉处理掉的,但现在便宜了蟑螂、苍蝇和蛆虫。
何苒一进冷藏室,一股腐肉的恶臭顿时迎面扑来,苍蝇嗡嗡作响,多得几乎窜进他的鼻孔,但他既然连同样剧臭无比的排污井都能呆上一整晚,现在自然也不例外。
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右臂便化作触手将那半条肉猪卷住,扔出门外,接着他将左边的冰柜打开,将里面腐烂的肉食三下五除二地扔到门外,然后也不管里面还粘着血迹和蛆虫,充斥着腐臭,径直钻了进去,把冰柜的门迅速关上。
前后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漫长,实际上也只是过去了几秒,当他欺身钻进冰柜,超市顿时像整个塌陷了一般,剧烈地震颤起来,伴随着墙垣倒塌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压塌了天花板,又仿佛有千百头悍马撞破了墙壁。
整个城市都像死尸一般活了过来,聒噪和震动的声响越来越剧烈。
怪物的嘶吼,滚动,倒塌,碰撞,摇摇欲坠……
何苒蜷缩成一团,在黑暗中静静地蛰伏,就像一具尸体,是的,尸体,这不是比喻,是真的尸体,至少从表面上看,他全身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即便以热感成象仪观察也发现不了一丝端倪。
此外,他完全没有了呼吸,肺、心脏和大脑都没有一丝波动。
从人类的角度看,他的确是一具尸体没错。
但是,如果从缓步动物的角度看,这跟缓步动物的“隐生”能力极其相似。
在低温和缺氧的环境下,缓步动物的隐生能力就会开启,让它处于假死状态,没有体温,没有呼吸,就像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