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还是那个天花板,门照旧关得死死的,窗帘依然形同虚设,透着闷热的光,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唯有风扇罢工似的不再摇晃,似乎没电了,插线板上指示灯不亮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奇怪的是,他竟然穿着衣服和裤子睡觉,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又脏又臭,让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何苒头脑昏胀,一时也把握不准,在床头摸索了一阵眼镜却没有找到,一般他都会把眼镜放在床头。
想看看时间,从裤兜摸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不能开机。
再加上床边背包鼓鼓的,打开的拉链里可以看见装满的食物。
“不是梦……”
何苒心头一沉,带着心头强烈的不安猛然跳下床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顿时映入眼帘。
燥热的阳光下,一座座楼房被照射得白亮亮的,仿佛要熔化了白钢,到处都是静悄悄的,透着诡异。
何苒眯缝着的双眼,看见远处的楼顶从中间坍塌了一角,冒着滚滚的浓烟;周围的几处楼房的窗户很多都破碎了,墙面和小区的地面上布满了炮眼似的坑洞,一片狼藉。
“果然……都是真的,不是梦!”
何苒呆滞了半晌,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他是怎么回来的,包括他此前经历的种种,记忆在这一刻仿佛恢复过来了一样。
不仅如此,一股熟悉又陌生,仿佛原本不属于他却强加给他的记忆,从他脑海深处被唤醒。
“啊!——”
脑袋忽然一阵剧痛,何苒抱着头倒在床上,打起了滚。
“这……这是什么?!我怎么会有这些记忆!?”
“头……好痛!”
何苒不住地捶打着头,用头去撞床,去撞墙,去撞房间里所有坚硬的东西,但是疼痛一点都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强烈。
这种疼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头痛消失,他已经躺在地上虚弱地喘着粗气,整个身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水在他身下汇聚成了一滩积水。
身体的极度消耗带来的是极度的饥饿,何苒仿佛饿鬼附体,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散落一地的食物就疯狂开吃。
等到吃无可吃,何苒才稍微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一地的食物包装,他登时目瞪口呆。
“这……这都是我吃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吃光了一背包的食物和水,简直不可思议,而且他竟然还感到饥饿。
然而更恐怖的是,当他扶着墙缓缓地站起来,甩了甩头,向前面看去的时候,房间里的情形顿时把他吓得脑袋当机。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只见房间里,木床从中间断成了几节,就是剩下的几节也成了烂木头,桌子和衣柜的碎木混杂在其中,四面的墙壁仿佛被无数的巨锤砸过,布满了一个个龟裂的凹痕;地面的瓷砖已经不见一处完好的,仿佛刚被电钻狠狠地犁过。
“这……这是我弄出来的?”
何苒瞠目结舌。
不过旋即他便明白了过来似的目光一沉,因为他知道他被寄生了,是的,寄生,结合那股突然涌现出来的陌生记忆和自己的记忆,他知道他被寄生了。
因为这股记忆,他知道了那个寄生他的东西的来龙去脉,他甚至知道它是抱着什么目的和想法寄生他的,它因为惨遭重创,需要寄生他才能继续延续生命,迟早有一天,它会苏醒,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会被它取代,成为这个身体的主人,不,连这个身体也会被改造得面目全非。
想到这里,何苒就感到深深的恐惧。
任谁知道自己体内有这么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都会感到恐惧的。
可是恐惧归恐惧,他依然要活下去,就算是苟延残喘,不然怎样呢,自杀吗?他没那个决心和勇气,不仅他没有,相信大部分人也没有。
人,就算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命不久矣,也要捱到那个时候才会死。
活着就有希望,而且,按照他的伤势,本来他当天就会死去,但是他却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大腿上的血窟窿和骨折也痊愈了,甚至没留下一点疤痕。
这正是奇异的地方,在他被那怪物寄生后,他不仅继承了它的所有记忆,也继承了它强大的自愈能力,也由此可见这种生物的可怕之处,它们的生命等级比人类高太多了!
比人类高等这一点,还可以从它们拥有【遗传记忆】看出。
当一种生物,不仅拥有智慧,而且先辈的知识、经验和技能也能够随同基因遗传给下一代,那么这种生物就特别可怕。
像人这种生物,历经几百万年的进化,到现在也不能做到将知识、经验遗传给下一代。
如果知识、经验也能够遗传,那么人类将会省去多少麻烦,节省多少时间,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通过“它”的记忆,何苒还知道,“它”甚至“它们”和地球的关系,尽管记忆有些模糊和不全,但他依稀知道,它们生活在一个和地球平行的次元中,而且结合他自己的记忆和知识,可以确定一点,从时间上看,地球有过五次文明,它们也出现过五次,时间段上十分吻合,似乎五次文明的终结都跟它们有着直接的关系。
是什么造就了它们?它们为什么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它们以“卵”的形式封存在异次元?为什么它们都只在五次文明的末期出现?这是个迷,连它也不知道,似乎它们连同它们的祖辈出生前就在卵中,就在跟地球平行的异次元中,一出生就在地球上了。
它只知道,它要成长,要变强,就必需一个生命体寄生,只有这个最基本的条件出现,它才会遵循本能的召唤而出生。
当然,就像人这个种族也分黄白黑三种皮肤的人,它们的生存方式也不仅限于寄生,有的完全以人类为食,把人类当成生长的口粮;有的不仅把人类当成口粮,还以控制方式把人类当成某种武器……
至于它们为什么如此迫切地想要成长起来,这个问题有些傻,但是人类无法回答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它们却可以。
为什么?根据从它祖先那里继承来的久远记忆,每次地球文明的末期都会有一场大浩劫,关乎它们存亡的大浩劫。
这里所谓的浩劫针对的对象不是人类,也不是原属于地球上的其他生物,而是指它们这个种族。
在这里,人类所起的作用无非是,它们用来对抗不久的种族浩劫的食物而已。
地球,只是它们眼中的战场和擂台,它们这个种族的所有同类在这里相互竞争,弱肉强食,目的有且只有一个,产生一群或者几个同类中的最强者,带领种族去应对不久后的浩劫。
在它传承记忆的深处,它感觉到,只有渡过这场浩劫,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而失败,它就会死去,也许它会像它的祖辈那样将自己的后代放置在它之前生存的异次元中,尽管传承记忆中对如何办到这点毫无记载。
这些只是“它”的记忆,但是在结合自己的记忆和经验后,何苒觉得事情也许没它想得那么“简单”。
他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一部叫《异形大战铁血战士》的影片,里面就有一个隐性设定,每当一个时期,异形的卵找到人类寄生从而成长起来的时候,铁血战士就会以锻炼族中年轻子弟成长为勇士的名义,派遣他们到地球上杀光异形,证明自己的勇猛,获得勇士的荣誉。
何苒觉得“它们”的出现,生存方式,以及最终的目的,都跟其极其相似,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甚至有些荒谬,要锻炼族中勇士,没必要等上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那些家伙未免太有耐心了,难道说他们生一胎要等数十万年才会成长起来不成?
他们大可以定期将人类或者其他智慧生物扔到“它们”生存的星球上,这样反而更省时省力一些。
此外,何苒又想到了小说中提过的苗疆那边养蛊的事情,也许它们就像那些毒虫毒物一样被扔到了地球这个容器中,只有最强的毒虫才能活下来,而把它们放进容器中的“人”其目的大概就是如此。
当然,这只是何苒的想象,也许“人”的目的不是为了养出一个毒虫王,用来害谁,这未免太扯了。
也许他们只是像人一样养一群猪,为的是吃猪肉,或者种一颗树,为的是收获果实,但是这里始终都有一个时间跨度太大的问题,谁会花上数十万年的时间等着吃猪肉呢?除非这个猪肉或者果实,值这个时间。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把毒虫放进容器中的“人”跟不久后的“浩劫”不是一路的。
但是不管怎样,答案永远都在“它们”身上。
何苒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不是为了探索答案,狗屁答案,他一点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