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元蓦然回神,对外道:“进来吧。”
门吱嘎一声,金枝提了个食盒走了进来,走到案前,打开盒盖将里面尚冒着热气的八宝粥端了出来,“奶奶亲自选的材料,爷偿偿看。”
周子元笑了笑,自金枝手里接过,拿起瓷白的细勺搅了搅,金枝见了便要退下。
周子元却是忽的出声道:“难为你了,只你们奶奶却不见得记你这份情。”
金枝身子一顿,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便平静下来,低垂了眉眼退到一侧。轻声道:“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奴婢总是想着爷和奶奶好,爷和奶奶好了,奴婢们才有好日子过。”
周子元眉目间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笑,他当然知道这粥根本就不是张宁馨令人煮的,十有八九便是眼前的这个丫鬟去做的。目的,也只不过是在他和张宁馨之间和稀泥。好伶俐的丫头,只可惜,张宁馨似乎更偏爱那个牙尖嘴利的凤枝一点!
“下去吧。”
“是。”
金枝退了下去,忧心仲仲的看了眼张宁馨屋子的方向。
不想,门吱嘎一响,却是周子元走了出来。
“三爷,您这是……”金枝探询的看了周子元。
“今夜不必你侍候了,我去兰姨娘院里。”周子元说着甩了袍袖便走。
金枝怔怔的站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时,连连提了裙摆一口气的跑到了主屋里。
“奶奶,”不待下人通报,金枝一把打起帘子冲了进去。
屋子里,张宁馨正躺在榻上,身侧是拿了美人捶小意侍候的习秋,抬眼见金枝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不由蹙眉道:“跑这般急,后面有狗追你不成?”
“奶奶,”金枝连气也没来及喘,急声道:“爷……爷他……”
“爷怎么了?”张宁馨豁然从榻上坐起,瞪了眼睛看金枝,“三爷怎么了?”
金枝深吸了口气,这才将话一溜气的说完,“三爷说今晚歇在兰姨娘屋子里。”
“啪”一声,张宁馨的手重重的击打在红木炕桌上,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金枝几步上前撩了张宁馨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张宁馨戴在腕间的那枚羊脂玉的玉镯“哒”的一声碎裂在桌上。
金枝哎呀一声,正准备去接了,看是否能修一修。不想张宁馨却是猛的一个抬手,将炕桌整个的掀翻在地,脸色青白的吼道:“我……我跟他拼了。”
话落,趿了鞋便歪歪倒倒的朝外跑去。
金枝连连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轻声道:“奶奶,奶奶您等等……”
屋子里那些丫鬟、婆子就更不用说了,呼啦啦全追在了张宁馨的身后往周子元的书房去了。
张宁馨似是不相信金枝所说,没有直接往月兰的院子跑,而是朝周子元的书房跑了去。远远的便看到书房里静悄悄的,一盏微弱的灯光在寒夜里发出昏暗的光。
“砰啪”一声,张宁馨抬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奶奶……”金枝上前想要说,“三爷不在这里。”只却在抬眼的时候看到张宁馨怔在了原地,她连忙跟着凑了上前,这一看,金枝也跟着怔在了原地。
屋子里,周子元放了手里的笔,抬头看了张宁馨,挑了挑唇角,微微一笑,柔声道:“夫人来了?”
张宁馨一时间怔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狠狠的瞪了身侧的金枝一眼。
到得这时,金枝也知晓自己是上了周子元的当了。想了想,干脆上前搀了张宁馨的手柔声道:“奶奶进去说话吧,这天寒地冻,仔细病越发的重了。”话落使了眼色给身后的习秋。
习秋往后退了退带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们无声的退下。
张宁馨这才觉得身上有股淡淡的凉意,一低头,才惊觉她竟然只着了件小袄便赶了出来。看着言笑吟吟立在那的周子元,只觉得无边的委屈从心底生起,将她砌头砌脑的淹没,再也不控制不住眼里的酸涩,眼一眨,泪水便似断线的珠子,啪啪的落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周子元上前,将张宁馨拥在怀里,一手抬了她的下颌一手轻轻的拂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快别哭了,仔细把脸给冻坏了。”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张宁馨的眼泪掉得便越发的凶了。
周子元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心疼,连连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随你,只可千万别再哭了。”
一侧的金枝见了,抿了抿嘴,偷偷的溜了下去,将门仔细的栓好。
张宁馨吸了口气,哽声道:“我是你的妻子,连你都不把我当什么,这府里的其它人自然更不会将我当什么,我……”喉头一痛,越发的哭得凶了。
“这是什么话,”周子元将她带在怀里拥着坐到椅子里,好在屋子里烧了银丝炭,并不觉得冷。他仔细的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张宁馨不断流出的泪水,柔声道:“我怎么不把你当什么?月兰是沂王爷赏下的,我虽是接了,可一次也没进过她的房门。”
张宁馨听到周子元提到月兰,一时间只觉得心里的委屈便似排山倒海般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趴在周子元的胸前,哽声道:“三郎,我为你做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双手……”
周子元抬起扶她的手便僵了僵,眸中也似划过一抹僵硬,稍倾,才笑了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跟你一样,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再没有旁人。”
却是不任他怎么哄,张宁馨都只是呜呜咽咽的哭着。
“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的。”
张宁馨霍然抬头,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亮得像是太阳下的琉璃,怔怔的盯着周子元,颤声道:“你说真的?”
周子元嘴角含了一抹笑,爱惜的将她拥了拥,柔声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骗你?”
“那个月兰……”
“那个月兰便当是府里多了一双筷子,养个闲人。时间长了,等沂王爷忘记了,我们再将她打发出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