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早上,林沛宜怀中抱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与孟尔凡一起并肩走向坟场的深处。孟尔凡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来给母亲扫墓,而跆拳道馆早上也不会有很重要的事情,既然她想要过来,他也就陪着她一起来了。
“沛宜,这是你妈妈坟吗?”
白石的墓碑,刻着林沛宜的母亲的名字,她把百合花摆在墓碑前,然后沉默地致意。
孟尔凡看着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片,林沛宜的确跟她的母亲长得非常相像,她的外公曾经开办过银行,她的母亲出嫁后与丈夫一起创立“林盛”如此大型的公司,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
“尔凡,你给我妈叩个头吧。”
“好。”
孟尔凡顺着林沛宜的意思双膝跪下来,在她的母亲坟前叩了三个头。
不管闹成怎样,但他都是这位母亲的女婿,他深爱她的女儿,感激她的哺养之恩。风吹乱了林沛宜的发丝,她站在孟尔凡的身后,看着他认真地跪拜,向着她的母亲表达敬意。他真的是个好男人,泉下的母亲知道她嫁了这样的丈夫,也会觉得高兴和安慰。
两个人离开坟场沿着梯阶往回走。
孟尔凡的手臂被林沛宜挽住,她一个早上都显得很沉默。他开口问:“要我送你去公司吗?”
“不用,我今天不去上班。”
“沛宜!”
孟尔凡既是无奈又是包容地看着她,“你现在有点不够敬业,在公司里面总是不以身作则。”
“是啊,我现在越来越懒散。”
林沛宜好笑地看着他,“尔凡,假若我不再是‘林盛’的总经理,以后都要你来养活我,你愿不愿意?”
孟尔凡与她十指紧扣,“我很愿意。”
“没有了?”
林沛宜的眼里都是俏皮的笑意,她原本以为他会像他们领证结婚那天,他在民政局门外对她说的话再说一遍,“我没有车子和房子,甚至连存款也不多。我能够给你的就只有真心和爱护,我会用最真的心爱你,事无大小地照顾你的生活,但是再没有其它。”
孟尔凡渐渐地加大力度,把她的指尖握紧,“沛宜,你真的不会离开我?”
“不会。”
她摇了一下头,不管孟尔凡或者其他人再问这个问题多少次,她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她忽然之间就体会到孟尔凡说“我很愿意”那四个字的心情,那是一个确定的答案,没有任何的前提条件和后来补充,他愿意养活她,就会克服所有的障碍困难。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孟尔凡困惑地看着林沛宜露出笑容,她似乎怀着心事但又不尽然,唇边的笑意是如此的漂亮迷人。
“今天真的不算是特别的日子。”
比起以后他们的孩子出生,比起他们一起相守到老,这天真的不算得上是什么。林沛宜挽紧了孟尔凡的手臂,轻松地说:“尔凡,我们回去吧。”
或许是在外面吹了风的缘故,林沛宜回到“拾武”跆拳道馆,便有些低烧起来。孟尔凡探过她的额头,烧得并不严重,而她又不愿意去医院,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只是普通的体温升高,多喝水,多休息,比去医院要奏效得多。
他倒了温水拿进休息室去,看着林沛宜睡下才走出来。
蒋梅对林沛宜的成见,不亚于林远东对孟尔凡。她不悦地冷哼道:“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蒋梅!”
孟尔凡把她拉走,“沛宜不舒服,你不要再去闹她。”
“孟尔凡,你打算就这样原谅她?”
“我已经原谅她。”
孟尔凡想到林沛宜为他作的让步和牺牲,她几曾对人如此的低声下气过?他动容地说:“她即使伤害过我,但都已经过去,我只想以后跟她好好地在一起。作为朋友,我非常感激你的仗义,但是我既然已经原谅她,就不想再让她受一丝委屈。蒋梅,我希望你能够了解我的心情。”
“连说她一下也不行了?”
蒋梅忿忿地走开,仍然觉得心有不甘。“孟尔凡,你绝对是找了个祸水当老婆!”
孟尔凡把蒋梅打发走,重新推开门回去看林沛宜。
只是一会的功夫她已经睡着,眼帘阖着,脸色透出苍白。这几天下来她明显瘦了一圈,他怜惜地用指尖抚摸过她的脸,那晚他在这里疯了一样的要她,直到她体力不支地昏睡过去,他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不爱惜她的身体。
“好好地睡。”
他俯下头在熟睡的她额角上,轻轻地印下一吻,然后才关上门离开。
因为是周五,“知行书院”比平常提前一个小时放学,林慎思背着书包进来,孟尔凡迎上去,意外地发现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竟然是他的父亲林远东。他今天没有坐轮椅,只是在特别看护的搀扶下,不需要拐杖就下车走进来。
完全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出现,一时间孟尔凡不知道该如何上前跟他打招呼。
“慎思,去看看你姐是不是在这里。”
林远东扫视了跆拳道馆一圈,理所当然地把站在身前的孟尔凡忽略掉,然后把林慎思叫了过去吩咐他。林慎思顺言地跑进休息室,把还在熟睡中的林沛宜拽了出来。
“姐,爸在找你。”
林沛宜睡了几个小时,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倦意仍在,她的精神状态非常的差。看到林远东出现在跆拳道馆里面,她才算是清醒了一点。
“爸,你找我?”
“明知故问。”
林远东带着怒意瞪看着她,“你如果睡够了,现在就跟我回去。”
“去哪里?”
“林沛宜!你是非要把我气得再中一次风才甘心吗?”
林沛宜扶着额角甩了甩头,“如果你是想我出席李恒瑞的生日宴席,可以省点力气,我留在这里没去公司上班,你就应该知道我的决定。”
“你也胡闹够了,跟我回家!”
林远东怒极地执住林沛宜的手腕,孟尔凡着急地拦住他。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称呼了他一声伯父。
“林伯父,沛宜在生病!”
“你生病了吗?”
林远东扫看过林沛宜,她的脸色的确很不好。“既然生病了你就更应该回家!”
“爸,你不要迫我,我不会去的!”
林沛宜避开他的手,林远东的眼里都是痛心。“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父亲,我不会害你!”
“你不会害我,你只是不明白我想要什么而已。”
林沛宜吩咐他的特别看护,“李叔,你把我爸送回去吧。”
“你确定你已经想清楚?”
林远东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却是落在孟尔凡的身上。“躲在这里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个男人值得你什么都不要吗?我和你妈妈一起创立的公司,‘林盛’总经理的位置,林家豪门长女的身份。”
林沛宜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我现在的身份,是尔凡的妻子。”
林远东的眼里掠过一抹悲怆,“你果然够干脆,既然是这样,你也不需要我这个父亲。‘林盛’是我跟你母亲一起创立的公司,虽然她已经不在,但是我还没有老到要入土的地步,我会凭自己的能力让它渡过这个难关。”
“沛宜——”
孟尔凡看向林沛宜,林远东的神情让他不忍。如此一番听来像是英雄迟暮的说话,她真的要跟父亲闹翻吗?
“爸!”
林沛宜走上前两步,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气,但林远东却是拉了林慎思的手,转过身离开。
“慎思,她已经不是你姐姐,你跟我走。”
林慎思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被父亲拉着离开,还不断地回过头来看着林沛宜。孟尔凡的眉头拧结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都不愿意看到林沛宜与父亲决裂。
“放开我!”
被父亲拉着手离开的林慎思,突然之间发作起来。他甩掉了林远东的手,哭着往着跆拳道馆外面跑了出去。“你已经赶走了我妈,现在把姐姐也赶走,下一个要赶的人是不是就是我?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去找我妈妈!”
林远东的行动本来就不灵便,一下子就被自己十岁的儿子推跌在地上。
孟尔凡看着林慎思跑出去,连忙在后面追了上去。
“沛宜,我去把慎思叫回来。”
林沛宜走上前,把自己的父亲从地上扶了起来,林慎思把他推开严重地打击到了他,竟然到了最后,他身边一个留下来的人也没有。
跆拳道馆的外面,就是车流不息的马路。
林慎思头也不回地冲出去,孟尔凡被他吓得手心里都冒出冷汗。
“慎思,回来!”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林沛宜隔着玻璃门,看着车祸就在她的眼前发生。来不及完全刹停的车子挟着余威向着林慎思撞过去,孟尔凡扑过去把他推开,然后自己就卷进了车底下面。尔凡!她的尔凡!她发出一声尖叫,放开林远东推开门扑了出去。
孟尔凡的身下都是殷红的血,但是这一刻神智还是清醒。
林沛宜的双手都在发颤,他躺在血泊之中,但是她却不敢去动他一下,害怕轻易就会增加了他的痛楚。林慎思被吓呆了地跌坐在马路上,孟尔凡看到他没有损伤,按住林沛宜的手,强忍着痛楚说:“沛宜,替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孟尔凡被送上了救护车,林沛宜趴跪在他的身边,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他的性命没有危险,但是双腿怎么办?他的手已经毁掉,难道连双腿也要保不住吗?他还怎样继续成为跆拳道教练?
她趴在他的担架床上,绝望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