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直过了七天,每到吃饭的时候,那男子都会过来灌粥,然后让宫女清理干净。而女子一天就只有两个动作,睁眼,闭眼。眼神一直都是那么涣散,没有一丝表情。
直到第八天午饭时间,男子再次来灌粥,此时的女子,脸上已没有肉,他掐着都嫌手指痛。双眼已深深地凹陷下去,浑身瘦的只剩一副骨架,仿佛一碰就散,一捏就断。这次灌完粥后,男子没有立刻离开,他没有放下被自己掐着的女子,而是放下右手中的碗后双手捏上她的肩膀,像是要捏碎一样使劲地捏着。知道看到手下的女子吃痛地皱了一下眉,他才开怀地笑了。
“哈哈……你以为你是圣人吗?你以为你一直装死人就会没事吗?哈哈哈,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你就算死了也改变不了!哈哈哈……”男子疯狂地下着出了殿。身后那女子还未恢复姿势,还是刚刚被他灌粥时的坐姿,涣散的眼神突然慢慢聚拢,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下……一直流,一直流,仿佛是要把这辈子的泪水全部一股脑儿地流干。
等到宫女们再次帮她清洗完放回床上躺着时,泪还在流,但眼神再次开始涣散……
“黄花,你知道这女子是什么人吗?真是可怜!”帮她清理的一个红衣女子同情道。
“嗯,真的很可怜,每天就这样像死人一样,我第一天来还以为她死了呢!”被唤作黄花的黄衣女子也同情地看了看那一直盯着天花板的人。七天了,竟然瘦成这样,每天只喝粥也难怪了,汗。“好像还是榭萧国的皇后呢!”
“什么?”红衣女子惊讶地尖叫,“她?她是榭萧国的皇后,那个蓝渑国的乐安公主?创建百姓代表制度,养老院,孤儿院和羽蓝学院,平息科举之事的榭萧国皇后?人人敬仰的皇后?”红衣女子是这两天被派过来帮忙的,听说这是她心中一直敬仰的皇后,诧异地做到床边,看着瘦削的有些可怕的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黄衣女子摇了摇头,似同情似可惜,“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么建立什么院什么院人人敬仰的皇后,我只知道她是榭萧国的皇后,一个被情所伤的女子……”情到底是什么?黄衣女子抬头一同望向天花板,想起进宫前母亲的叮嘱,“花儿,记住,进了宫千万不可以有情,情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最可怕的东西?黄衣女子收回思绪在看了看床榻上的女子,或许母亲说的是对的吧。
从那天以后,送来的小米粥中多会多些肉末粉。而皇上每次来灌完粥后都会像那天一样说一番话,有时说的是战事,有时说的是蓝渑国和榭萧国中的一些琐事,有时又是一顿怒骂,而每次离开都是狂笑着,留下身后那女子再是泪流不止。黄衣女子和红衣女子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却又不敢问。
某一天,两人帮蓝缨清洗完,做到一旁刺绣聊天时,谈起了战事。
红衣女子突然道,“黄花,听说最近要开展了。榭萧国和咱们墨翎国开战了,你说我们皇上会赢吗?”
“肯定会赢的啊!”黄衣女子自信满满地道,“我们墨翎国可是陆上大国,兵强马壮怎么可能输!”
“可是,听说榭萧国的皇帝御驾亲征啊!”红衣女子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不一定会赢……”
“说的也是呢。好像还听说蓝渑国也蠢蠢欲动,想要帮着榭萧国呢……”黄衣女子有些失望地不再说话,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绣花。
此时却不知,床上那女子的手突然轻抚了一下小腹,眼中涣散的神色已消失了,眼角的泪继续流下……但片刻之后,又恢复了那般行尸走肉。谁也不知道,那一刻,那女子在想什么……
夜深人静,床榻之上瘦骨嶙峋的女子已行驶今日的第二个动作,闭眼。看不到她眼睛之人,都以为她还是如白天般醒着。她的全身没有一丝移动过的痕迹,自躺在这床榻之日起,她的身就如被粘住一样,未曾离开过一步。
忽而,一熟悉的黑影闪过,白衫男子背手而立,站在床前,看着月光下那瘦削地让人心疼的容颜,眼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悲哀。
“你真的已是无情之人?”男子似在自问又似在问睡梦中的女子,看了看仍在沉睡的女子,继续低喃。
“那又是为何?我本是无情之人,却要被你这无情的女子撩拨起早已熄灭了的情愫?”男子似是不甘,伸手抚摸上那有些泛黄的小脸。睡梦中的女子似乎感觉到了触摸,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看的男子一愣,立刻伸手点了女子的睡穴,继续道,“原来你也曾是有情之人……”男子伸出一指轻轻地摩挲这那张让他无奈的脸,“你可知道,当我看到你的冷漠,看到你的淡然,看到你的眼泪,我便已失去了原本的我,而你却伪装地更好。当你每次被我强灌下稀粥之时,你可知我有多痛苦你的绝望,有多羡慕那让你绝望的男子,又有多恨把一切都夺走的他!”
本不停摩挲着的手指转移到她的眼角,轻轻拭去那即将落下的泪。“曾经有一个小孩,他却自出生起就被母亲遗弃,为了他的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他从小被人嘲笑讥讽,一直在那样自卑的环境中长大,自小,他便没有了情。知道后来,他学武归来,不再任人欺侮,他开始弑父夺位,他唯一的情就是恨,他要让所有欺侮过他的人生不如死。但在遇到一个比他更冷漠的女子之后,他多了一种情,叫做怒,后然又多了一种叫做思念的情,再后然……他好像所有该有的情他都有了。”
男子不舍地将手移开那张脸,仰起头,不知是想压抑什么,是泪,亦或是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觉得差不多了,“明日起我不再会强迫你灌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后面的话已经低地谁也听不清了。俯下身子,在那光洁的额上烙下轻轻一吻,便潸然离去……
翌日午饭时分,黄衣女子在屋中踱步徘徊,“为什么今天皇上还不来啊?用膳时间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