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长大的小哈桑和妹妹,见惯了单调寂寞的荒漠景色。
在他们的面前,只有走不尽的流沙路,望不完的连绵起伏的沙丘。除了风沙,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们心里想,世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黄色,是大地唯一的颜色。可怜的大地女神,身上只披着一件沾满灰沙的黄色袍子。
唉,他们的眼界实在太狭窄了。如果给他们看一张红花绿叶的彩色照片,他们准会当成是奇异的外星风光。不管你怎么解释,也和他们说不清楚。
有一天,一个过路的骆驼脚夫对他们讲:“你们应该到处去走走,开一下眼界。”小哈桑坐在沙堆上,懒洋洋地说:“走到哪儿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骆驼脚夫摇了摇头,告诉他和妹妹:“你们别被眼前这个老沙漠骗了。别说走出沙漠,只是在沙漠里,也有许多稀奇的风光,会使你们大开眼界。听了骆驼脚夫的话,两个孩子半信半疑地上了路。走呀走,走到沙漠腹心的一条大河边。
这是淌流几千里、横穿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塔里木河。
抬头一看,他们惊呆了。
啊,那是什么?
是一大片绿茵茵的树林呀!成排列队地生长在沙地上,在周围土黄色的沙漠风光中摇曳着一片醉人的绿色。
两个孩子满怀好奇地走到一棵大树边,抬头问它 :
“喂,你是谁?”
“我是胡杨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一百多年了。”
大树非常低沉地回答说。声音低得几乎叫人听不见,深沉得不像是从喉管而是从它那厚实的木头身躯里散发出来的。
两个孩子抬起头,这才瞧见它几乎有三层楼高,枝叶蓬蓬松松十分茂密,矗立在沙地上,像是一个大怪物。
妹妹问它 :“胡杨树先生,你是从沙漠外面很远的地方走来的吗?”
“不,我从来就生长在这儿。树木不会走路,根扎在哪儿,哪里就是家乡。”老胡杨树慢慢回答说。
“胡杨树先生……”
妹妹抬头仰望着它,张口还想问什么.老胡杨树一下了打断了她的话。
“别叫我先生,你应该叫我老爷爷,这样更加亲切些。”老胡杨树教说她道,“瞧,我有多少儿孙,每个都比你大得多。”
小哈桑和妹妹朝四面一看,这才瞧见周围还有许多同样的胡杨树。迎着风沙,一棵棵挺直了身子,真的都比他们的个儿高呢?
妹妹抬起头问又怯生生地问:“胡杨树爷爷,你怕黄风怪吗?”
老胡杨树在风里轻轻舒展了一下枝叶,像是微微笑了一下,十分沉静地回答说:“应该是他怕我,为什么我要怕他?”
妹妹毫不理会它的答话,不放心地又问:“黄风怪说过,它讨厌花和树木。除了黄沙,什么都不喜欢。天上热烘烘的太阳,脚下干焦焦的沙地,都是它一伙的。你比不上天,比不上地,怎么能够在这儿活下去?”
老胡杨树沉默着没有回答。隔了很久,才用非常低沉的声音一个字接一个字地慢悠悠回答她。
“树木不能说太多的话,你自己看吧……”
老胡杨树再也不说话了。
它身边的绿头发孩子们也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只是任随从沙漠里吹来的风轻轻拂动着,在风中扭动着身子,发出一阵阵叫人捉摸不透的神秘的沙沙声响。
妹妹十分怅惘地问小哈桑 :“它们说些什么,它们真的不怕黄风怪一伙吗?”
小哈桑安慰她说 :“老胡杨树爷爷说过了,叫我们自己睁开眼睛看。我们会懂得的。”
他们真的能够猜透胡杨树的秘密吗?
小哈桑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呢。
猜出别人的心不容易,要想猜明白木头木脑的树木的一切秘密,更加不容易。摆在小哈桑妹妹面前的,是一道多么困难的难题啊!
转过身子看,沙漠还是老样子。
太阳慢悠悠从地平线上爬上了天顶。
这个毫不知道疼惜人的火炭团儿,是黄风怪的同伙。
沙漠里的恶名,至少有一半应该是它的。
现在,它涨红了面孔,高高踞坐在天顶上,喷发出一团团热气,弥漫在天地间,把大沙漠烘烤成滚烫的蒸笼。小哈桑和妹妹热得直喘气,实在受不了啦。转过身子看胡杨树,不知它们怎么办。
老胡杨树和它的孩子们还是老样子,沉默着一声不响,像是没事似的。
它们不声不响,太阳可生气了。
自古以来,它就是天空中至高无上的主宰,世间万物只能老老实实俯伏在它的脚下,谁也不敢藐视它的权威。如今这些胡杨树以沉默来对抗,能不给它们一点教训吗?
太阳抖起了威风,喷出更多的热气,看这些沙漠里的胡杨树会不会低头。
“沙漠里不允许绿色的东西存在!”它傲慢地叫嚷着,对准胡杨树林又喷了一股浓浓的热气。
看这些胡杨树,依旧不理不睬,根本就没有把热气放在眼里。
妹妹感到奇怪地对小哈桑说:“这样热的天气,什么植物都受不了。胡杨树有什么绝招,能够抵抗得住?”
小哈桑走过去仔细看,这才看清楚了。原来它的叶子很小,根本就不怕蒸发,所以才能在炎热的沙漠气候里生长。
黄风怪另一个伙伴是干沙地。
沙漠是有名的吝啬鬼,小气得要命。它咕噜说:“水是宝贝,谁也别想从我这儿吸走一滴。”
是啊,这儿全是干沙子,仅有的一丁点儿水分都被它藏得深深的,从表层的沙子里,几乎挤不出一滴水。
植物要想在这儿生长,没有水,怎么活得下去?不一个个枯萎死掉,那才怪了。
两个孩子看胡杨树林,一棵棵神采奕奕的,高高昂起披着绿色头发的脑袋,一丁点儿焦渴的样子都没有。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表面看,看不出其中的秘密。
问老胡杨树,它闭紧嘴巴不肯回答。
一只野兔跑过来,告诉他们 :“它的根又深又密,我打洞也打不了这样深。沙土里只要有一滴水,也会被它吸得干于净净。”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两个孩子看胡杨树,枝丫的裂缝里也流出许多白色的汁水。
“瞧,老胡杨树哭了。”妹妹手指着,对小哈桑和野兔说。
小哈桑好奇地沾了一点,用舌头一尝,还是咸的呢!点头说:“没有错,它受不了干渴的折磨,真的流眼泪了。”
哈哈!
听了他们的话,野兔笑疼了肚皮,对他们说:“老胡杨树爷爷才不哭呢。这是它吸了沙地里的盐水,排出来的盐分呀!”
想不到胡杨树的结构这样巧妙,小哈桑和妹妹不得不服了。
太阳和干沙地都没有治住胡杨树,黄风怪自己出马了。
它气冲冲地又叫又嚷,卷起一阵漫天的风沙,直朝胡杨树林扑来,气势汹汹不可阻挡。
如果有一支骆驼队在开阔的沙地上遇着它,也准会被吹得七零八落吧?”
小哈桑摇头说:“黄风怪出来飞沙走石。这些日子平平静静的,有些不像啊。”
不是黄风怪,还会是谁呢?
小哈桑说:“我们再撒一些种子,埋伏好,抓这个家伙吧!”
这是一个好主意!
两个孩子补下了种子,就趴在旁边的沙丘背后躲着。
抓可恨的小偷,好像做侦探似的,也很有趣味呢!
一天过去了,小偷无踪无影。
一个晚上又过去了,小偷依旧无影无踪。
扒开沙土一看,刚下的种子又一粒不剩了。
小哈桑望着妹妹,妹妹望着他,谁也没有打瞌睡。
那个狡猾的小偷,怎么会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把沙土里的种子偷光了?
莫非是一个隐身大盗?
难道是一个妖精?
两个孩子的脑袋里画了一个大问号。
“这个案子越来越古怪了,我非把它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小哈桑起誓说。
妹妹也下了决心,要像真正的福尔摩斯一样抓住罪犯。
为了破案,他们只好再下一些种子。撒下香饵,准备钓大鱼。
那个小偷已经走熟了这条路。又过了一个晚上,天亮一看,埋在沙土里的种子又没有了。
俗话说:“雁过留声风过留影”。小偷偷东西,没有不留下痕迹的。这一次,两个孩子顺着下种的地方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线索。
每个地方都刨了一个小窝,连拳头也伸不进去,不像是人干的。
松软的沙土上留了一串细小的脚印。仔细一看,有几个小脚趾,原来是地老鼠呀!
两个孩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偷种子的贼竟是老鼠。他们被折腾了两天两夜,连眼皮也不敢合一下,竟是小小的老鼠给他们开的一场玩笑。
“抓住这只该死的耗子,非一脚踩死它不可!”妹妹恨恨地说。
小哈桑说:“有脚印,它就跑不了!”
追啊!
两个孩子提着棍棒,就顺着老鼠脚印往前追。最后追到一个沙丘面前,脚印没有了。仔细一看,在沙丘底下的土坎上,正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呢!
“这就是老鼠的家,它准躲在里面。”小哈桑说。
他说对了。洞外只有进去的脚印,没有出来的脚印,偷吃种子的鼠贼不在里面,会在哪儿呢?
妹妹把住洞口,得意洋洋朝洞里喊道 :“出来吧!
你逃不了啦。”
小哈桑说 :“对老鼠有什么客气的。它不出来,我就把它捅出来。”
说着,他就拿起棍子往洞里乱戳乱捅。如果那只老鼠藏在里面,准会被他捅得半死,再不钻出来,就役有命了。
想不到他捅了一阵,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绕到沙丘背后一看,不由傻了眼。想不到后面有七八个洞口,偷种子的老鼠早就不知道从哪个洞口逃掉了。
唉,这只可恨的老鼠比狐狸还狡猾。别的动物只有一个后门,它却有好几个,要想堵它也堵不住,真诡极了!
妹妹说 :“这个小偷逃了,怎么办?”
小哈桑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就守在这儿,它总会回家的。”
妹妹一听,这个主意也不错。这只耗子总不会为了几粒小小的种子就连家也不要,逃到天边去做流浪汉吧。
他们打定了主意,就一个躲在沙丘前面、一个躲在后面,埋伏得好好的,准备来一个守窟待鼠。
谁知,他们耐心等了几天,这个计划又落了空。大沙漠迷迷茫茫,鬼才知道那只老鼠逃到哪儿去了。
为了抓住它,小哈桑和妹妹白天看、晚上夺,在沙丘堆里到处搜索,都没有找到它的踪迹。这只讨厌的老鼠,似乎已经消失在茫茫无边的沙海里面了,要想抓住它,好比是大海捞针。
两个孩子失去了信心,再也不指望抓住这个小毛贼了。垂头丧气往回走,何必再为了一只小老鼠,整天在沙漠里晒太阳呢?
沙漠里的毒日头真厉害啊!晒得地上的沙子滚烫,走累了坐一会儿,就像火炭似的炙烤得屁股疼。
放眼一看,天上没有鸟儿,地上没有走兽。所有的动物都受不了这样的暑气,躲起来不肯露面。那只小老鼠必定也藏在太阳晒不到的角落里,不会冒里冒失钻出来了。
他们正想着,忽然抬头瞧见一个影子,在眼前一晃就不见了。”
“老鼠!”
妹妹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激动得尖声喊叫道。
连忙再一看,连影子也没有了。
小哈桑问她 :“你没有看花眼吗?”
“没有错”妹妹说。“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是一只老鼠。”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沙地,一眼可以看完所有的地面。如果真是一只老鼠,会躲藏在什么地方呢?
小哈桑想,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必定是妹妹看花了眼。在沙漠烈日下面,人被晒得晕头转向,一时看花了眼睛是常有的事情。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想法是错误的,沙地上忽然冒出了几个小小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